永熙三年八月十三,子时初刻。舆图房檐角的铁马被夜风吹得轻响,谢渊的指尖在铜锁边缘摩挲,锁孔里渗出的机油味混着铁锈味,让他想起砖窑地道的气息。身后衣料摩擦声响起时,他本能地按住腰间铁尺,待看清是玄夜司千户李明,才微微颔首:\"辛苦了。光却始终未离漆盘上的验伤录,封皮上的朱砂批注在月光下格外刺目。
谢渊的铁尺已出鞘三寸。里间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他疾步穿过屏风,只见掌事太监王忠俯卧在铜柜旁,右手蜷缩如爪,几缕孔雀蓝羽毛从指缝漏出,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
他蹲下身,用银针挑开王忠的指缝,靛青颜料蹭在针尖上,散发着魏王府私军旗帜特有的气味。就该想到的\" 谢渊低声自语,指尖抚过王忠僵直的手腕,发现其内侧有极浅的烙痕,正是魏王府私军的断刀印记,\"他们连舆图房都不放过。
火折子的光芒扫过图匣时,右侧暗格的缝隙像道伤口。谢渊戴上棉手套的手微微发颤,半卷黄绫滑出的瞬间,\"得河套者得天下\" 七字如重锤击在他心口。落款处的印泥泛着珍珠光泽,凑近细嗅,西域龙脑香混着矿粉味,让他想起那道伪诏 —— 原来从那时起,逆党就盯上了匠人科举与河套防务的关联。
丑时初刻,谢渊倚着舆图房的朱漆柱,看李明带人封锁现场。河套屯田图》镀上银边,\"丙巳\" 编号在图上投下阴影,恍若三十七名匠人列队而立。王忠紧攥的羽毛还在案头,靛青色在月光下渐渐发黑,像极了七年前砖窑废墟上,凝结的血痂。
寅时初刻,暮鼓从玄武门传来,震得地砖微颤。谢渊将萧桓的手书纳入袖中,獬豸补服的青金石纽扣硌得他锁骨发疼。远处奉天殿的獬豸纹在夜雾中时隐时现,像极了倒在丹墀上的身影。他知道,舆图上的每道墨线,此刻都成了逆党谋反的筹码,而自己手中的银符,不仅是夜巡的凭证,更是三十七名匠人、万千黎民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