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三年八月十一,辰时三刻。奉天殿内龙涎香萦绕,萧烈的锁链在金砖上拖出刺耳声响,他双手捧起《皇明祖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筋在皮肤下突突跳动:\"太祖神武皇帝分封诸王,令我等拱卫社稷,\" 目光扫过殿中亲王,\"今陛下却开匠人子弟科举之路,此乃乱了太祖定下的匠籍世袭祖制!
谢渊的獬豸补服在晨光中泛着青蓝,他握着笏板缓步上前,笏身 \"铁骨冰心\" 四字因经年摩挲而发亮。断笏重重敲在刻有 \"亲王禁例\" 的青铜律板上,震落太祖手书真迹的残页,纸角还粘着些许魏王府私窑的陶土,\"祖训卷三第五条明载:' 亲王不得私蓄甲兵,不得干预地方政务 ',\" 谢渊的声音响彻大殿,\"魏王府三年私铸弩机七千余具,盗采铜矿二十万斤,此等行径,才是真正的悖逆祖制!
殿中陷入死寂。谢渊瞥见襄王萧漓的甲胄微微晃动,对方下意识按住腰间玉佩。就在此时,礼部尚书王承业突然出列,手中展开一卷明黄色诏书:\"陛下明鉴,\" 他的声音带着颤音,\"太祖朝早有 ' 匠人科举禁例 ',此乃实录!书在殿中展开,墨迹鲜亮如新,却在阳光折射下泛着异样的光泽。
谢渊瞳孔微缩,缓步上前。他的铁尺划过诏书上的獬豸纹火漆,刮下些许金粉:\"此火漆所用金粉,\" 声音陡然变冷,\"与魏王府私铸钱币的金料成分相同,且诏书纸张的帘纹,\" 举起诏书对着光,\"乃是应天府王家纸坊的私产 —— 正是为魏王府私印文书的工坊!
王承业的山纹补服剧烈抖动,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御史大人血口喷人!话音未落,玄夜司千户捧来《纸坊税单》:\"大人,王家纸坊三年来赋税减半,其账目与魏王府私账出入库记录完全吻合!
混乱间,襄王萧漓突然起身,甲胄碰撞声惊动众人。他动作仓促,腰间玉佩不慎磕在丹墀上,发出清脆声响。萧漓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神躲闪,匆匆行礼:\"臣忽感不适,恳请退朝。
申时初刻,谢渊独坐朝房,案头摆着从伪诏上刮下的金粉、王家纸坊的税单,以及半幅残破的匠人科举记录。他反复摩挲笏板,笏身的裂痕里还卡着太祖真迹的残纸纤维,忽然想起父亲手札中记载:\"魏王府私铸钱模,喜掺西域金砂,色泽异于常金。
酉时初刻,奉天殿的暮鼓沉闷响起。谢渊将金粉样本收入锦盒,笏板与太祖残页并排放置。萧烈在诏狱的狂笑、王承业颤抖的眼神、襄王匆匆离去的背影,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手中的笏板仿佛变得愈发沉重,那是责任,也是使命 —— 他要让这积弊丛生的朝堂,重新听见太祖祖训的铮铮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