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三年九月十五,子时初刻。秋雨敲打着周勉老臣的青瓦院落,谢渊的靴底碾过满地梧桐叶,手中残页在油纸包裹下仍透着寒意。门扉轻启时,年逾七旬的周勉拄着龙头杖迎出,腰间褪色的寒梅玉佩与谢渊的青铜钥匙无声相认。
谢渊的呼吸陡然一滞,父亲残图上未竟的北斗阵在脑海中骤然完整。周勉转身从檀木柜中取出元兴朝《匠人花名册》,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干枯的寒梅标本,三百二十个 \"病故\" 名字旁,都画着半朵寒梅 —— 花瓣数目与残页暗线的砖窑编号完全对应。
谢渊忽然想起昨日在运粮车底所见的新砖模,模底北斗纹下那道极浅的 \"冤\" 字,此刻竟与花名册上的血痕重叠。他取出玄夜卫绘制的《萧氏官窑图》,丙巳位砖窑的标记被朱砂圈了又圈,恰在北斗阵的摇光星位。
丑时初刻,萧氏官窑的废窑在秋雨里显得格外阴森。谢渊贴着窑壁潜入,火折子微光扫过窑顶时,几片碎瓦坠落,惊起蝙蝠扑棱声。当火光映亮西墙,他手中的火折子几乎落地 —— 整面墙由匠人骸骨砌成,每具骸骨的掌心都刻着砖模编号,指骨弯曲的姿势,分明是临死前奋力刻字的模样。
寅时初刻,谢渊跪在骸骨墙前,用衣襟擦拭骨掌的编号。的话在窑内回荡:\"这些匠人,活着刻砖模,死了砌窑墙,连尸身都成了他们的兵器。折子的光映着墙上的北斗纹,与残页暗令形成诡异的呼应。
更漏声突然中断,窑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谢渊迅速吹灭火折,躲进窑顶坍塌的砖堆,却见三道人影闯入,腰间银鱼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 正是襄王私军 \"摇光营\" 的标记。
谢渊屏住呼吸,掌心紧攥着从骸骨腕间取下的寒梅银镯。镯面的寒梅纹与泰昌帝暗纹完全一致,却在花蕊处多了一道刻痕 —— 那是匠人临死前添加的北斗纹缺口,恰与残页火漆印的缺角吻合。
卯时初刻,谢渊回到值房,将银镯与残页、花名册并置。银镯刻痕与残页暗令组成完整的北斗阵,阵眼正是丙巳位砖窑的骸骨墙。起周勉老臣的泪:\"这些孩子,至死都想着留证据啊。
窗外,第一声鸡啼穿透雨幕,谢渊望着案头的证据,终于明白,这场夜访秘档的查案之路,早已不是他一人的战斗 —— 三百二十个匠人用生命刻下的砖模编号,半朵寒梅藏着的密语暗令,还有那面用骸骨砌成的墙,都是二十年前便已埋下的正义火种。当《春晓》的啼鸟惊醒沉夜,这些用血泪写成的证据,终将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燃起照亮贪腐的熊熊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