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女孩闭着眼，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浑身赤裸，轻巧又柔软地蜷缩成一团。
一双玲胧小巧的脚丫路在外头，脚踝纤细得仿佛一折即断。
她微微歪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垂落，几缕调皮的发丝拂过她白淅得近乎透明的脸颊。
眼睛虽然闭着，睫毛却抖了抖，很明显就要醒来。
黎诚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面前发生的一切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就算是在日本穿过秘境看见天鬼仙，他也不曾感到这般惶然。
不过还好，被颅相学观察镜引燃的灼热欲望仿佛被桃枝吃了个干净，否则黎诚真不确定在负面状态下自己还能否把持得住。
“呼—”
没等黎诚想出什么好着，少女吴桐似乎刚从一场漫长的沉眠中醒来，长长地、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小巧的身体在黎诚面前肆无忌惮地舒展，露出天鹅般的脖颈和匀称年轻的皮骨来一黎诚却没感觉到一丝一毫的香艳与桃色，眼晴里只有探询和震惊。
少女吴桐揉了揉悍的睡眼，那双清澈见底、如同黑曜石般的眸子这才彻底睁开。
那眼神灵动、狡，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憨。
她的视线扫过黎诚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撇了撇嘴，似乎在嫌弃这算不得完美的身体。
然后她的目光落回黎诚脸上：“好看吗？”
黎诚面无表情地甩过来一块麻布，情绪没什么波动，只道：“黄毛丫头有什么好看的“喂！”吴桐嗔怒的声音清脆如银铃，黎诚恍惚了一阵，竟没觉察出半分破绽来一简直和自己记忆里的吴桐一模一样。
吴桐随意把麻布披上，也不害羞，只伸手拉了拉黎诚的衣襟，咬着牙喊：“你—-你耍赖！”
“我要赖？”
黎诚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当时还没说开始，你就直接走了，我们勾还没拉完！”吴桐有些气恼地咬着牙，冷冷地瞧着他：“你这不是要赖是什么？”
黎诚心想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这小姑娘还这么幼稚？
但他还是俯身把吴桐抱起来，放到一边用来坐人的小胡床上，自己坐到另一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问：“你—是吴桐吗？”
“废话！当然是我！”
吴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个动作在少女的脸上做出来平白生出几分娇俏与可爱来。
怪不得日本动画业界美少女题材这么火热呢，年轻的少女无论干什么都自带一股子有趣萌的气质，无论是乐队、露营还是健身。
“不过，也不是—或者说，不完全是。”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存着点尤豫与不确定。
吴桐仰起脸，眼神复杂地看着黎诚，清淅地说道：“当年在桃源里，在我成为第七面相以后，我就意识到—？人神神性会逐渐改变我。”
黎诚的心一沉。
“我害怕了。”吴桐的声音带着些颤斗：“倒不是害怕别的什么，我害怕我彻底成为‘神’之后，会变成一个令我都感到陌生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了一下：“我在这个世界上认识熟悉的人大概只有你—当时我还能保证我对你不产生厌烦，可是未来—未来的那东西会怎么看待你，我不知道。”
黎诚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毫不怀疑吴桐话语的真实性，也毫不觉得吴桐是在杞人忧天。
这便是神性对人性的侵蚀。
那是彻底的、不可逆的一一甚至就连行者，也会被其困扰。
“所以，”小吴桐的声音忽然欢快起来：“在那个‘东西”彻底吞噬掉我之前，我自己动手了。”
她伸出好看的手指，点了点自己光洁饱满的额头，面上露出一个狡点的笑。
“我把属于‘吴桐”的那部分一一那些切实的记忆，那些属于我的情感，所有属于‘吴桐’这个存在的烙印一一在那最后一点点空隙里，剥离、切割、复制了出来。”
黎诚愣了愣。
可面前的女孩还是没心没肺地笑着，她叉着腰，站在胡床上得意地笑：“然后我把这份‘人性”封印进了我刻意雕琢的桃枝里，把它送给你了一一未来如果那‘东西’”想要对你不利，就先要和我较量较量。”
“我们的力量是同源的，只要有我在，她就绝对没办法找到你一—”
黎诚面上露出夹杂着错，感动，还有几分怜惜的表情。
吴桐说得倒轻巧，可把自己切割剥离出来，必要经受灵魂撕裂的苦楚。
她制作这桃枝，只是为了留给自己唯一认识的那个“贾大哥”一个对抗未来的自己的武器。
黎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两人相处中，他所扮演的一直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的角色，而吴桐在他眼里不过是个需要人保护的、长不大的孩子。
就算骤然得了力量也是如此，可这个孩子却还会想看保护他身份的倒转与荒唐滑稽的伏笔让黎诚一时感觉有些不真实，看见面前这少女得意洋洋的表情，想起这表情背后的苦楚，那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就涌动得更强烈了。
黎诚第一次感觉自己好象做错了什么一“嘻嘻！”
吴桐似乎根本没看出黎诚的心潮澎湃，她小脸一板，努力做出凶巴巴的样子，道：“如果我不在的话，就不要用任何和人神有关的恩赐哦！”
“不然她一瞬间就能找到你，把你再抓回去，到时候我可不是她的对手。”
她想了想，又露出青春期小孩特有的坏笑，道：“还有，你平时可要节制一点，那龈的欲望不要那么强，也有可能被她发现的嘻嘻。”
黎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完这些，这女孩披着麻衣朝他飞扑过来，黎诚下意识想要接住她，却在触碰到她的一瞬间眼瞧着她变成一截荆棘似的木枝，紧紧缠着他的小臂。
“不过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吸食，我也醒不过来就是了—”女孩的声音还回荡在他耳边：“所以说你们大人啊，真的是———·哼。”
黎诚心想这小屁孩真的是翅膀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