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伦从沉睡中醒来,昏暗的房间中,只能听到钟表齿轮相互摩擦的“咔嗒”声。
在重新掌控身体后,索伦熟练地扭动左手边的开关,随着一阵“嘶嘶”的声响,镶崁在墙上的燃气灯亮了起来,火光的亮度不大,但足以让他看清整间房间。
此时的他正趴在一本黑色笔记上,钢笔滚落在一旁,黑色笔记最新一页的字迹已经彻底干透,而这一整页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数字。
21:59:01
21:59:02
21:59:03
笔迹一直到21:59:34突然停止,甚至4这个数字都还没有完整地写完。
索伦缓缓挺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全身发僵的肌肉,看向桌子上那个拳头般大小的机械座钟。
15:34:02
他面无表情地将黑色笔记翻到最后一页,这一页同样写满了数字,17小时34分28秒,新的数字被添加在这页的最后。
“这次睡了17个小时了吗”索伦自言自语道。
看着眼前这些冰冷的数字,耳边又开始回响起那几乎宣告死刑的话语。
“索伦先生,对不起,我们对此无能为力”
“连病因都无法解释吗?”
“恐怕是的,索伦先生,从严格的医学角度来说,您的身体甚至比一般人的更加健康,脑部没有明显受伤,血液中也没有有毒物质,您也说过自己没有吸入过腐败的气体,我们无法在现有情况下推断您会昏迷和睡梦这么长时间的缘由,恐怕这超出了我们现有的理论范畴”
“所以,我昏迷沉睡的时间会越来越长?”
“我们没有任何理论支撑,但从现阶段规律来看恐怕是的。”
“这个时间来到24个小时以上那我还会醒来吗?”
“我们不知道”
“那我已经被宣判死刑了?”
“抱歉,我们尽力了,索伦先生,或许您应该去教会碰碰运气,您也许被某种邪灵附身了,希望神能够保佑您。”
“”
这段对话不时地会出现在索伦脑海中,象是梦魇一样纠缠着他,时刻告诉他,他现在距离未知的结局有多么接近。
索伦拉开了自己桌前的窗户的帘子,在月亮的阴冷白光之中,他静静地望着眼前陌生的建筑,即便已经来到这里几个多月了,但眼前的一切依旧恍若隔世,象是一场异域的梦境。
是的,索伦他穿越了。
他来到了这个与地球类似的世界,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这里的科技和文化水平差不多与索伦印象中的工业革命时期的欧洲类似,是处于科学全面发展且神秘尚未退去的时代。
海军的补助和父亲遗留下来的财产让索伦独自读完了威森堡大学的历史系,而在毕业之后,他就找了一份在威森堡大图书馆担任图书管理员的工作,至此一直过着平静的日常生活。
毫无疑问,昏迷是索伦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开始发生的,他很难说这二者之间没有联系。
一开始仅仅只有10个小时,起初索伦以为仅仅只是他太累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征状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
这个世界的医学水平一言难尽,他们已经有着完善的血液循环理论,也能通过检测血样来推断病情,但在一些地区依旧在使用着放血疗法这种荒诞落后的医疗手段。
索伦的确有着穿越前最基本的医疗常识,但他能做的也只是分辨这些医师的靠谱程度。
可无论是久负盛名的医学专家还是在探索新科学理论的医学研究者都对他的病情束手无策,甚至他们连延缓病情的恶化都做不到。
索伦沉睡的时间正在越来越长,从一开始的10个小时,一直发展到现在的16,17个小时,而这个数字还在随着时间不断扩大。
他详细记录着每一天自己病情的变化,每一次的恶化都没有确定的规律,好的情况下昏迷只增加了几秒钟,而最坏的情况下增加了接近半个小时。
但无论是几秒钟还是几十分钟,总之这个数字在不断增大。
人最强烈的恐惧来源于未知。
索伦并不知晓当自己的这个时间来到24个小时会发生什么?
他会死吗?
还是会在第二天醒来?
又或是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
也许他会因此永远沉睡下去,象是睡美人一样,最终化为尘埃?
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没人知道
正因如此他很害怕,但也正因如此他选择抗争。
谁都不想放弃来之不易的生命,更何况是索伦这个穿越者呢?
所以在这之后的时间内,他几乎试尽了一切医疗手段,甚至一度成为了一些疯狂主意的小白鼠。
结果也显而易见——非但没用,甚至有几次差点提前去世。
而在自救的这个过程中,索伦第一次得知了超凡的存在,这是一个神秘与科学共存的时代。
在反复确信这个世界目前传统医学帮不了自己后,索伦不得已将目光转向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有着科学的路子,自然也有一些超自然,科学解释不了的部分。
毕竟穿越就是科学解释不了的。
虽然索伦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应该秉持着理性的态度,但生死攸关之时,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接触了巫术,信仰教会,黑魔法,甚至一些磁场学等等一大堆光是听上去就象是骗人的玄学,但至始至终没有见到那真正的超凡。
那些仅存在于小说或是传说中的超能力终究只是人们的幻想。
最终索伦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应该是死定了。
既然知道自己应该是没救了,索伦反倒没有最初那么大的精神压力了。
这个世界已经这么疯狂了,那入乡随俗的他也决定彻底疯一回。
“到时间了”
索伦拉开自己桌子的抽屉,桌肚里空无一物,仅仅只有一张陈旧褪色的占星卡牌和一张崭新的船票,毕竟多馀的东西都被他典当成钱了,他现在这个状态自然也不可能去图书馆工作,没工作哪来的收入呢。
这张船票和这张老旧的占星卡牌也承载着他最后的希望,不然在昏迷时间来到24小时前,恐怕他就得先饿死。
而一切的机遇则发生在三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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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夜色寂静无声,整个威森堡已经沉睡了过去。
索伦抱着两袋特价的面包,焦急地往家中赶,这是他好不容易才从即将打烊的面包房抢来的,要知道这些半价食物的对手可是那些疯狂的老头老太。
面对如此来之不易的口粮,他可不想昏在大街上后失去他们,毕竟现在距离自己昏迷的预警时间已经不长了。
“想要占卜吗?”
突然在一旁,一阵银铃般的女声叫住了他,女人的声音十分好听,优雅而又舒缓,那语气象是母亲在睡前为孩子讲述床边故事,让人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索伦扭头看去,低矮帐篷中坐着一位头戴纱帽,身着黑裙的女人,她的脸被低垂的帽檐遮挡起来。
“不必了。”
索伦此刻没有心情也没有闲钱去做占卜,一心焦急只想着回家。
“客人您似乎有着解决不了的问题。”
索伦没有停下脚步,不屑地反问道。
“是啊,难道你能帮我解决吗?”
“也许可以”
这句话让索伦驻足在了原地,他抱着面包,面朝女人上下打量起来。
但那女人只是笑笑。
“你是医生?能治好我?”
“不,当然不,客人。我并不是医师,我只是命运的观察者,只能窥探微小的一角,但无法改变它,能够改变人们命运的只有他们自己。”
女人熟练地切洗着她那副看上去使用很久的占星卡组,随后将三张牌放在自己的面前。
索伦愣了愣有些失神,这与穿越前地球上的塔罗牌倒是类似,但上面的图案以及图案上的名字则完全不同,随后他在记忆中找寻着眼前这种占卜的信息。
占星术。
同样是这个世界神秘的一面,它们与炼金术,招魂术等等这些东西一样,不被科学承认却有一些巧合般的成功。
这些在民间被统称为神秘学。
占星术是其中最为广泛的一种,而常见的占星术有两种,一种较为简单,就是索伦眼前这种利用相应的占星卡牌进行占卜和解读的,而另一种则是直接解读夜空中的星象。
两种方式都没什么科学根据,但诸多迷信的人群还是愿意去相信他们的结果。
女人慢慢翻开自己面前的三张卡牌。
“隐者,魔鬼,白月。客人,命运已经向我揭示了,您无需去担心您的问题,让一切归于星空的排列。虽然我并不知晓困扰您的问题具体是什么,但是命运允许我告诉您,那并不是诅咒或是疾病,相反那是属于您的您的某些东西真是奇妙啊无法被任何事物改变的力量。”
说到这里,女子顿了顿,尤豫片刻后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哪怕是神明也改变不了。”
索伦不禁发笑,自己的确喜欢不起来这种神棍的谜语人发言。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说的到底是什么?”
“哈哈”女子突然笑了起来,“客人,您还是没有明白,它是什么并不重要,它”
“它怎么了?”
索伦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但突如其来的沉默让索伦的视线从眼前的三张占星卡牌上移开。
索伦看着眼前的女人,却发现对方正死死盯着夜空,身体止不住地发抖,随后她的四肢也开始一同抽搐起来,但那被纱帽遮挡的面庞之下,却始终挂着一抹笑容,竟看上去有些渗人。
下一秒,那渗人的抖动停止了,女人象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只听见她话锋一转。
“客人,您的未来在黑暗的迷雾之中,与未知的恐惧作伴,但这其中尚存着希望,只不过这希望与毁灭共存,怎么样想要听听嘛?”
听到这里,见到这种种异样,索伦反倒来了兴趣,如果刚刚的一切都是表演,那他也只能夸赞眼前这个女人的演技了。
将面包放在一旁,索伦坐了下来。
“命运在几周前已经向我揭示,您今天将会到来,而我将给您启示。”
“什么启示?”
“四天后,登上晚上18点的客船,白珍珠号,那里有您想要的答案。但我要提醒您,客人,您的希望始终与毁灭共存,能否摆脱现在的命运,决定权在您自己的手中。”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女人突然愣住,轻笑道。
“不,客人,这一切都只是命运的一环。无论是您还是我,但还是谢谢您,让我看到了比星空还要精彩的事物,那我以个人的名义来祝福您的前程吧。”
随后女子再次将三张卡牌背面朝上,推到索伦面前,让他选走一张。
索伦挑选了中间的一张,卡牌随后被翻开。
星星布满夜空,而在夜空之下是一座闪铄着亮光的灯塔。
“灯塔牌,寓意着未知中的希望。”
“感谢您,我的客人,您的命运之线已经出现,虽不知它连接着什么,但道路已经打开,希望灯塔能为您照亮道路。”
女人让索伦带走这张卡牌,也许到了命定之时,它会帮他一把。
而当索伦再一次回头时,那低矮帐篷和那个奇异的女人都已经消失不见,好象从未存在过一样。
总比等死强。
索伦趁当天还清醒的时候,果断买下了船票。
也许真的是命运的安排,那艘客船开船的时间正好是索伦还清醒的时候。
他现在一天中的时间已经被这种病症挤压到几乎没有,满打满算只有6个小时左右的活动时间,算上为自己提前昏迷准备的时间,连六个小时都没有。
好在昏迷有一定的规律,最初索伦昏迷的时间是凌晨的0点整,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初的昏迷时间开始不断向前推进,时至今日已经来到了21:59:34,而醒来的时间也在不断向后推移,来到了第二天的15:34:02。
看着桌子上的机械座钟吱呀作响,索伦将船票和卡牌塞入口袋中,关闭了煤气灯,拿起床上早已理好的行李,随后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
孤注一掷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