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是吧。”赵淑仪倚着沙发扶手翘起二郎腿,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许明给自己和老师分别倒满热水,抿了一口开始回忆。
写书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废话越来越多了,忍不住从太爷一辈讲起:
“我太爷是上世纪的人了,豫省的秀才。那会被土匪抓去当帐房先生,受不了偷偷跑了,逃的时候不带干粮不带水,带了一包袱书。
逃到耿县被我太奶一家救了,就在耿县扎根有了我爷。我爷爱读书,接触到马克思思想后,义无反顾地投身共产主义事业,后来牺牲了。
我爸成年后正好赶上抗美援朝,胜利后带了俩战友回来扎根耿县,就是黑娃爸和胜男爸。
再往后就是去南边,再回来的事老师你刚刚听过,我就不重复了。”
“值得尊敬的革命家庭。”赵淑仪由衷赞叹。
许明说得很简短,省略诸多细节,但她也是军人家庭出身,想象得到其中的波澜壮阔。
赵淑仪最感慨的是许和平,这是对祖国一片赤诚的英雄,最后落得如此下场,让她唏嘘又心痛:“你父亲的病现在怎么样了?”
“还好,前两年还会发疯,这一年安静多了,我妈带他看了不少医生,不过效果不大。”
许明知道老爹的心病,战争创伤和生意上的背叛,给他造成了难以承受的刺激。
想改变这些不是一蹴而就的,他现在仅写了一本书,无论社会地位还是财富,都不够找到那个坑了整个许家的罪魁祸首。
赵淑仪提议:“馀杭第七人民医院,那边有水平很高的精神科医生。”
许明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摇头拒绝:“谢谢赵老师,您帮我的够多了,这次我想自己搞定,多赚点稿费的事。”
赵淑仪说:“你已经写完一本书了,我建议把接下来的心思放在高考上,《亮剑》能作为加分项,但想一所好大学,你现在的作品还不够。”
“明白,接下来到高考前,我最多会写几个短篇保持创作手感,主要抓学习。”许明点头同意,“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寝室。”
“去吧,回去记得洗澡换衣服,别感冒。”出于老师对学生本能的关心,她提醒了一句。
许明顿住脚步,一脸古怪地看她:“老师,这点澡堂早就关门了。”
赵淑仪一脸嫌恶地想把他轰走,天人交战半天,最后起身拿了件新浴袍出来:“去洗澡,你睡客厅。新短篇写完,先拿给我看。”
说完她看都不看许明一眼,回了卧室砰的一声锁了门。
许明撇撇嘴,脱了外面衣服放在沙发上,只穿一条内裤进了卫生间。
教师宿舍就是舒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象学生洗澡,还得去几百米外的澡堂。
哼着歌洗完出来,沙发上的衣服不见了,多了一条被子。许明想着洗完澡跑路呢,这下走不了了。
“光给被子没枕头啊,得,凑合吧。”他自言自语一声,裹了被子躺进沙发。
刚要闭眼,卧室门又打开,一个枕头精确地砸在许明脸上。
“谢谢老师。”
他朝卧室门喊了一嗓子,但没有回音。
……
第二天早上起来,衣服已经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他本想直接换,又怕被老师撞见。
孤男寡女的他无所谓,老师还没男朋友呢,给人家看到多不好。
他抱着衣服往卫生间走,就听见里面压抑地咳嗽两声。
许明冷汗直流,还好没直接开门,不然就玩完了,就是现在这样,他怎么换衣服?
万一换的时候,老师从厕所出来怎么办?
他尴尬地抱着衣服,好在没等一会赵老师就出来了,狠狠剜许明一眼回了卧室大力锁门。
许明赶紧钻进卫生间换衣服。
昨天衣服湿个半透,虽然雨停了,要干成现在这样,八成用电熨斗熨了好一会。
一出门就急吼吼的跑了,关门用了点力告诉赵老师自己已经离开。虽然没发生乌龙,但别说赵淑仪,许明也尴尬的不行。
要是刚刚看见了,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哇!
一回寝室,黑娃跟木棍竟然起了床,黑娃跳起来一把勒住许明脖子:“四哥,昨儿一晚上没回来,到哪快活去了?都不带我和木棍,真不够意思。”
木棍揪着他衣服猛嗅,恨恨地说:“就是,身上还有香味,你狗日的偷人了?”
许明拍开他的手:“别瞎说,我昨天在英语老师宿舍睡的。”
“啊!”
木棍和黑娃猛地往后跳开,一脸悲愤地指着许明,手指头都在哆嗦:“你你你你……你畜生啊,英语老师都不放过!”
“他娘的,小声点!我睡的客厅。”许明被这俩夯货搞得无语,“你们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废料,能不能象我一样专心学习?”
“英语老师……那可是英语老师,英语老师啊!”木棍站直了,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颇有后世精神小伙摇花手的风采。
许明直翻白眼:“是英语老师,我托她帮我个忙来着。回来晚了淋湿了,洗了个澡睡在客厅而已,不要出去乱讲。”
“明白明白!”黑娃嘬住嘴,用手比了个“缝”的手势。
“走走,去南街吃早饭去,我请客。”一顿饭就当封口费,堵住夯货的嘴。
“拉倒吧,四哥,别打肿脸充胖子,你来之前不是把钱留给何田婶了?”黑娃劝他,“今天我请。”
“对啊,这一个月还没过去呢,四哥。”木棍附议,“黑娃又谈不上对象,钱包鼓得很,宰他。”
黑娃气得直跳脚:“你秋裤最好别脱,老子今晚上就日死你!”
看俩人又扭打在一起,许明忍俊不禁:“说我请就我请,我心里有数,饿不着自个。”
毕连城说基础稿费下周就到,手里七八块钱怎么着都能过一星期。
“那走吧。”
三人往南街走的路上,多了不少女生打招呼,大多数是许明高中三年的同班同学,偶尔有大胆的,也会喊一声“许明”,然后笑着跑开。
黑娃和木棍郁闷不已:“狗日的,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这时有个姑娘低头走过来说:“赵定港,你能过来一下吗?”
黑娃喜出望外,这下就剩木棍一个脸绿了:“草!”
“别叫,一会杨亚虹看见了。”许明憋笑提醒。
木棍慌张四望,没看到心上姑娘出现,但瞅见黑娃气急败坏地回来,就坏笑着问他:“怎么个事啊?”
“真他娘的!”
黑娃掏出个粉色信封往许明怀里一塞:“给你的!”
木棍没憋住,直接笑弯了腰。
许明叹口气,没当场拆开,拽着两人到南街,看送信的姑娘没跟来,才看黑娃:“打火机拿来,我知道你抽烟。”
黑娃交出打火机,就看许明把信封点了,有点心疼:“四哥啊,少女春心要碎了哩,直接丢了不行吗?”
“我这是保护人家隐私,丢了被别人捡起来看怎么办?”许明振振有词。
他心是大了点,能多住几个人,不代表是小区呀,现在住的人已经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