錾开罪石壁,血染旧遗篇。
虫醒噬魂日,雷落破渊天!
王啸裂髓海,傩覆金袍颜。
血沃残舟烬,方见薪火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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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袍青年悬于腐液潭上,冰冷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枷锁,将厉烽死死钉在原地。脊椎深处,那“沙沙…咔咔…”的刮骨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锥正在他骨髓里凿刻巢穴。擦都带来一阵深入灵魂的酸麻钝痛,伴随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沉重感——那虫王,正将他活生生的脊椎骨,当作温床!
“嗬…嗬…” 玄罗伏在冰冷的地上,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腐液暂时封住了她溃散的生门,却也如跗骨之蛆般灼蚀着她的本源。她焦黑的帝纹裂痕下,眼睛却死死盯着那面刚被金袍青年以九星梭凿刻出的、独臂师断岳的罪碑。血泪混合着石屑,在厉烽左眼下凝成一道暗红的痂。
“罪徒…断岳…” 金袍青年低沉的声音在洞窟中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他指尖那柄缠绕星髓光流的九星梭并未消散,梭尖流转的寒芒,如同毒蛇的芯子,缓缓移向厉烽的眉心。“你的道种,该醒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咳…噗!” 玄罗猛地咳出一大口带着腐液腥气的黑血!这口血并非随意喷溅,而是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精准地泼洒在罪碑右下角一片相对平整、颜色略浅的石壁上!
“滋啦——!”
黑血触及石壁,竟如同强酸腐蚀朽木!瞬间腾起刺鼻的焦臭白烟!更诡异的是,被血液覆盖的区域,石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软化、溶解,露出下面一层截然不同的材质——暗黄发脆的陈旧纸张!纸张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细小的、力透纸背的朱砂字迹!
“什么?!” 金袍青年万年冰封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错愕!他操控的九星梭都为之一滞!
玄罗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喊,声音因喉管灼伤而扭曲变形:“碑…是…封…纸…才是…恨!”
永春老醋的“蚀”与“蕴”双重特性,在此刻被玄罗以自身蕴含星髓怨毒的腐血为引,强行催发到极致!这口心头精血蕴含的“蚀”力,足以短暂溶解金袍青年星髓之力加持的罪碑表层石壳,暴露出独臂师当年真正留在石壁夹层中的——血魄遗札!
后面的字迹被尚未溶解的石壳和翻涌的血污遮挡,模糊不清!
“道种命门…雷劫…” 厉烽脑中如同惊雷炸响!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金袍青年自称“完美道种”!他眉心的赤金竖瞳!风暴眼中婴儿虚影瞳孔里的青霄门徽!还有此刻遗札揭露的惊天阴谋——青霄门用婴儿做药渣饲蛊,炼制所谓的“道种”!独臂师断岳,并非施暴者,而是被迫背负罪名的囚徒!这面罪碑,根本就是金袍道种用来掩盖真相、镇压独臂师血魄遗札的封印!
“吼——!!!”
一声绝非人类能发出的、混合着无尽痛苦与暴戾的咆哮,猛地从厉烽喉咙深处炸开!不是他在吼!是他脊椎深处那只正在苏醒的虫王!
遗札的揭露,仿佛触动了金袍道种最核心的秘密,也彻底激怒了正在厉烽脊椎内筑巢的虫王!冰寒刺骨、带着毁灭性吞噬意志的洪流,如同决堤的冰河,顺着脊椎神经疯狂冲上厉烽的大脑!
“不——!” 厉烽的灵魂在黑暗的泥沼中发出无声的呐喊!右眼的冰晶网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灰光,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脸颊上那三只星髓蛆虫仿佛受到虫王意志的召唤,疯狂地扭动钻咬,带来一阵阵钻颅的剧痛和刺痒,如同三根烧红的钢针在搅动他的脑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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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星梭的死亡光芒已刺破厉烽额前的皮肤!
千钧一发!
“玄…罗!!” 被虫王意志冲击得神智模糊的厉烽,凭着最后一点本能,将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包括那正疯狂吞噬他意识的虫王躁动的力量,尽数灌入右眼冰晶网纹,嘶吼出那个名字!
濒死的玄罗,眼中骤然爆发出决绝的厉芒!她染血的双手猛地拍向身下冰冷潮湿的地面,胸前焦黑的帝纹裂痕深处,最后一点微弱如萤火的本源精血被彻底点燃!
“以吾残躯…引…九…天…雷…殛!!!”
她破碎的喉咙挤出不成调的嘶吼!每一个字都喷溅着带着内脏碎末的血沫!
此乃沟通天地雷霆、玉石俱焚的禁忌之法!以施术者生命精魂为祭品,强行引动煌煌天威!
“轰咔——!!!”
血牙窟穹顶,那由无数黑陶婴儿棺椁垒砌的、厚重如山的岩层,如同脆弱的蛋壳般被一股无形的、狂暴到极致的力量悍然撕裂!一道粗大得难以想象、缠绕着毁灭性紫白电蛇的九天雷柱,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带着上苍的震怒,精准无比地贯穿而下!
目标——并非金袍道种,也并非射向厉烽的九星梭!
独臂师遗札所书:“九星连珠时,雷劫可…” 所指,正是以虫王为引,引天雷破邪!
雷柱降临的刹那:
“呃啊啊啊——!!!” 这一次,是厉烽自己的惨叫!雷劫之力在他体内与虫王疯狂对冲、湮灭!极致的痛苦让他身体剧烈痉挛,如同被扔上岸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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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柱来得快,去得也快。只一击,血牙窟穹顶留下一个巨大的、边缘流淌着熔岩的焦黑孔洞,天光晦暗地透入。
厉烽如同破麻袋般瘫软在地,浑身冒着青烟,皮肤焦黑皲裂,口鼻溢出的鲜血瞬间被高温蒸干,留下暗红的血痂。脊椎深处那蚀骨的“沙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深入骨髓的虚弱和余烬般的灼痛。脸颊上那三只星髓蛆虫,已在雷劫中化为飞灰。
玄罗彻底失去了声息,如同燃尽的枯木,倒在血泊之中。
悬浮于腐液潭上的金袍道种,虽然未被雷柱直接击中,但那煌煌天威的余波和虫王被瞬间重创的反噬,显然也让他并不好受。他周身环绕的星髓光流紊乱不堪,金袍多处焦黑,眉心那道赤金竖瞳更是明灭不定,流下一缕细细的、暗金色的“血液”。
他死死盯着瘫软的厉烽,眼中是滔天的杀意与一丝难以置信的忌惮。就在他再次抬起手,准备彻底碾碎这个变数之时——
“呜…哇哇…嘤嘤…”
雷劫之力,至阳至刚,不仅重创了虫王,更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血牙窟沉积三百年的、由无数婴儿怨念与星髓污染结合而成的恐怖怨气!
氤氲的黄绿色腐液潭剧烈沸腾!潭面上,无数扭曲的、半透明的婴儿面孔在翻滚的泡沫中浮现、哀嚎!洞壁那些黑陶棺椁的裂缝中,喷涌出浓郁如实质的惨绿色怨气!这些怨气并未散开,而是如同受到无形召唤,疯狂地涌向穹顶被雷柱撕裂的破口处,涌向那些裸露的星髓结晶!
怨气与星髓结晶在雷劫残余的煌煌之力催化下,发生了恐怖的异变!
它们在破口处急速汇聚、压缩、塑形!聚成一张巨大无比、遮天蔽日的青铜傩面!
傩面青面獠牙,双目是两个燃烧着惨绿怨火的深洞,巨口张开,露出森森利齿。整张面具流淌着粘稠的怨气,无数婴儿痛苦扭曲的面孔在面具表面浮沉、哀嚎!它散发出的怨毒与威压,让整个洞窟都在颤抖!
傩面形成的瞬间,空洞燃烧的“双目”,猛地“盯”住了悬浮于腐液潭上的金袍道种!
“呜嗷——!!!”
金袍道种脸色剧变!他双手急速结印,周身星髓光流化作层层叠叠的护盾!
“轰!!!”
音波与护盾猛烈撞击!金袍道种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闷哼一声,竟被硬生生从悬浮状态砸落,踉跄后退数步,踩在腐液潭边缘,金袍下摆被溅起的黄绿色液体腐蚀出缕缕青烟!他眉心竖瞳流出的暗金色血液更多了,脸上第一次显露出狼狈之色!
那张由三百婴儿怨念与星髓结晶凝聚的青铜傩面,如同最恐怖的复仇之魂,正缓缓地、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朝着金袍道种——覆压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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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烽瘫在冰冷的地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焦裂的伤口和脊椎深处那被雷劫焚空的剧痛。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昏迷的边缘沉浮。右眼的冰晶网纹早已黯淡无光,视野模糊一片,只能看到那张遮天蔽日的恐怖傩面,带着无尽的怨毒,压向金袍道种。
玄罗…玄罗就在不远处的血泊中,气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
逃!必须离开这里!趁着傩面与金袍道种对峙!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舌尖,一股腥咸的铁锈味混合着焦糊的肉味在口腔弥漫,剧烈的刺痛让他混沌的意识为之一清!
目光扫过洞窟角落——那艘载他们坠入此地的青铜箔舟,已在撞击中彻底解体,但最大的几块残骸还散落着。
他拖着几乎报废的身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最大的一块船体残骸爬去。焦黑的皮肤在粗糙的地面摩擦,留下暗红的血痕,带来一阵阵火辣辣的剥离痛感。断裂的肋骨随着爬行摩擦着内脏,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内脏撕裂般的钝痛。
终于,他爬到了那块扭曲的船板旁。船板边缘锋利如刀。他毫不犹豫地抬起右臂,将手腕内侧最脆弱的地方,狠狠抵向那锋利的船板边缘!
“玄…罗…喝…” 他嘶哑地低吼,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鲜血顺着船板的纹路流淌,并未滴落,而是如同活物般渗入青铜的肌理!船板残骸上那些暗淡的帝纹烙印,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吮吸着这蕴含混沌胎记力量的生命之血,发出微弱的、如同心跳般的嗡鸣!
以自身精血为引,唤醒承载过帝纹与混沌之力的残器灵性,赋予其短暂重聚之力!
染血的船板剧烈震颤起来!散落在周围的其他大小碎片,如同受到召唤的铁屑,纷纷朝着主残骸飞来、吸附!断裂的龙骨发出“嘎吱”的呻吟,强行接续!破碎的箔片如同伤口愈合般弥合!
一艘更加残破、布满焦痕与血痂、却勉强成型的微型青铜箔舟,在厉烽的血泊中,于这怨气冲天的炼狱里,摇摇晃晃地漂浮起来!舟身流淌着暗红的血光,散发出不屈的悲怆气息。
厉烽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昏迷的玄罗拖上这艘以血唤醒的残舟。他趴在冰冷的船板上,手腕的伤口依旧汩汩涌血,浸染着船体。他染血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正被青铜傩面步步紧逼、狼狈不堪的金袍道种,也掠过那面独臂师遗札显露的罪碑。
血牙窟的秘密只揭开了一角,青霄门的罪孽,金袍道种的根源,还有那遗札未完的警示…这一切,都等着他活下去,去清算!
残舟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承载着两个垂死之人,在弥漫的怨气与星髓迷雾中,朝着穹顶那被雷劫撕裂的、通往未知的焦黑孔洞,艰难地、义无反顾地升去。
金袍道种被傩面怨气死死缠住,眼睁睁看着那艘染血的小舟消失在破口的黑暗之中,眉心竖瞳流下的暗金血液,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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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柱贯穿穹顶时,一滴被高温瞬间蒸腾的厉烽鲜血,混合着星髓虫王的碎片,并未消失,而是被雷火淬炼成一粒微小的、蕴含雷劫气息与虫王本源的暗紫色结晶,悄然落入下方沸腾的腐液潭深处,被一具沉在潭底、布满古老符文的残缺青铜棺椁无声吸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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