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南号”如猛虎扑食,一轮齐射,当场击沉海盗先锋小艇。
海盗惊退,欲遁入雾中,却被早已埋伏的容美哨船截住,连毁两艘,俘获五人。
天明雾散,血染碧波。
沐家船长跟跄登船,脸色惨白,再无昔日倨傲。
“陈头领…若非你调度有方,此番我等尽葬鱼腹矣!”
陈忠拱手还礼,心中冷笑。
此战不止剿匪,更是立威。
陈忠蹲身审视俘虏,忽闻其口中喃喃占城俚语,神色一凛:
“押回严审!这些人极可能与沐家截断铁木运输有关…他们,是沐晟养的狗!”
九月初三,巳时。
播州土司府,书房幽深。
杨应龙坐立难安,两封书信摆在案上,左右如刀悬颈。
左为朱柏亲笔:若播州加盟同盟,海贸分润一成,并助打通江南粮道;
右为沐晟密函:许低价供铁矿,代训五百新兵,条件只有一个…永不联容。
谋士跪谏:“将军!荆南刚破海盗,月入逾万两!一成便是千金,胜耕十年!沐家许诺三年未兑现,分明画饼充饥!”
杨应龙沉默摩挲信纸。
他曾因张谦之事险些斩使辱国,又被沐家胁迫与容美为敌。
今若倒戈,朱柏能容他否?
正踌躇间,仆役来报:“容美军使吴绎昕至,携礼五十斤香料、二十匹杭绸。”
杨应龙急忙迎入。
吴绎昕不疾不徐取出帐册:“将军请看,此乃上月苏鲁马益营收支明细。播州若入盟,下月即可分得五千两现银。”
杨应龙翻页,指尖颤斗,呼吸粗重。
“将军…真肯予我一成?此前我屡次相悖,难道不记仇?”
“天下之势,非恩怨所能拘。”
吴绎昕淡笑:“沐家挟天子令,谁敢不从?如今北平鏖战,朝廷连发勤王诏,沐晟朝不保夕。将军若此时择明主而附,何愁富贵不至?”
杨应龙仍有尤疑。
吴绎昕加重语气:“荆南水师已控南洋航道,施南、散毛皆已归心。五千联军在手,沐家敢犯播州,便是自取灭亡。”
杨应龙终是拍案而起:“好!明日即遣使赴荆南,缔结盟约!”
吴绎昕暗松一口气:
陆路同盟,差一步而成。
然待其离去,杨应龙转身便命亲信:“把沐家信件藏入密匣…容美若败,尚可为退路。”
狡兔三窟,存亡之道也。
九月初四,午时。
容美商会,议事厅内。
銮猜手持暹罗通商清单,满脸红光:“将军!苏鲁马益港国王亲允:若容美助其击退缅甸侵扰,则通商税由三成降至一成!”
朱柏目光一凝。
降税一成,看似微末,实则关乎全局…
一旦独占货源,沐家再无法染指南洋贸易!
他看向陈忠:“水师可堪远征?”
“十五艘战船,足可荡平缅寇!”
陈忠抱拳:“且可收取护航佣金,一举两得。”
吴绎昕拨动算盘,眉梢飞扬:“降税年省两万两,护航另增万两,净利三万有馀!此役必争!”
朱柏决然挥手:“传令神机坊,整备火炮;下月出征,助苏鲁马益抗缅!銮猜,你先行归国,告之国王:容美,说到做到。”
銮猜欣然领命,当日启程。
却无人察觉,途中他悄然转入密林,会晤一名缅甸商人,递出密信一封…
信中详列容美水师出征日期、航线、兵力配置。
若容缅相残,两败俱伤,暹罗便可坐收渔利,控南洋诸港。
銮猜自诩智谋无双,殊不知…
朱柏早遣斥候尾随其行。
九月初五,卯时。
经略府书房,烛火摇曳。
朱柏展读斥候密报,嘴角浮起冷笑:“想借刀杀人?那就让你亲眼看看,刀是如何反割喉咙的。”
召来陈忠、吴绎昕,三人围图而议。
“缅甸必于中途设伏。我军提前一日出发,绕至其后,断其归路;再令銮猜以为我仍按原线行进,诱其与缅军汇合…届时一网打尽。”
吴绎昕抚掌:“若得銮猜通敌铁证,日后暹罗通商之路,唯我独掌!沐家休想染指半寸!”
陈忠狞笑:“这一仗,不仅要赢敌人,还要赢盟友。”
九月初六,辰时。
会盟坛高耸,旌旗猎猎。
朱柏立于坛顶,俯瞰下方十馀土司。
施南田显、播州杨应龙、散毛覃旺,另有忠建、唐崖等新附小部。
坛下列阵森严:荆南水陆军五千馀人,铠甲鲜明,刀枪如林,杀气冲霄。
“今日歃血为盟,立誓于此!”
朱柏声震四野:“陆路互通,粮盐铁共享;海贸之利,按功分配;凡有私通外敌、背盟违约者…”
他猛然抽出佩剑,劈断案桌一角:
“诸部共诛之!”
忠建土司田英双腿发软。
昨日他还密会沐家人,欲留后路,此刻见此军威、闻此誓言,冷汗浸透内衫,急忙抢出人群:
“小人愿誓死效忠!绝不敢怀贰志!”
唐崖覃贵亦紧随其后:“唐崖与容美同生共死!”
田显、杨应龙互视一眼,齐齐跪拜:“吾等唯将军马首是瞻!”
盟誓毕,朱柏独留田显、杨应龙。
取出一封未拆之信,置于田显眼前。
“这是你上月送往沐晟的地图。我没看,现在还你。”
田显面色惨白,扑通跪倒:“将军饶命!小人一时糊涂,今后肝脑涂地,再不敢欺瞒!”
朱柏扶起他,语气温和:“我知你惧被吞并,故留后手。但今日之势,非谁吞谁,而是共生共存。你守规矩,我保你利益…这才是长久之道。”
朱柏又转向杨应龙,递上一册:“这是江南十二粮商名录,已约好下月收购播州秋粮,价高市价二成。你若忠诚,分红还可再增。”
杨应龙接过,心头巨石落地。
原来过往不究,只论将来。
杨应龙重重叩首:“播州愿为同盟马前卒,生死不渝!”
朱柏目送二人离去,终于长舒一口气。
陆上根基,至此已固。
九月初七,巳时。
神机坊内,炉火熊熊。
老王捧出新铸舰载火炮,黝黑炮身泛着冷光,膛线精细,结构紧凑。
“试射如何?”徐妙锦问。
“三里之外,铁木穿心!”小周激动道:“比朝廷碗口铳还远半里!”
工匠们欢呼雀跃。
忽徐妙锦疾步而入,面色凝重:“斥候来报…沐家神机坊已延请工部匠师,所造火炮射程达四里,远超我军!”
众人哑然,老王脸色煞白。
若海上对决,未及交火便遭轰击,必败无疑!
他疾步绕炮巡视,忽然顿住:“但他们装填一次需半柱香……而我炮经改良,仅需三分之一!”
徐妙锦眼睛一亮:“海上缠斗,火力密度胜于射程!只要射速快,照样压制!”
当即召集工匠,简化装弹流程,创制推弹杆具,试射结果惊人…
一炷香内,连发三弹!
徐妙锦狂喜:“立刻呈报将军!此炮虽短,却胜在猛如暴雨!沐家纵有长弓,也挡不住连珠箭!”
老王朗声大喝:“兄弟们!将军说了,造出二十门,奖金翻倍!家里婆娘孩子,都能穿上新棉袄!”
工棚爆发出震天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