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解决问题(1 / 1)

万全洞内,火光摇曳。

数十支松明火把高悬壁上,将幽深洞窟照得亮如白昼。

火焰噼啪作响,夹杂着细微黑烟与刺鼻松脂味,转瞬便被热浪驱散。

空气里弥漫着烤肉滴油的焦香,土酒发酵的醇厚气息,然而压过这一切的,是一股无声的紧绷。

这是一场决定容美土司命运的酒宴。所有内核人物均已落座。

座次森严,秩序分明。

主位之上,田胜贵端坐中央,身披正式土司礼服,银饰缀满肩领,沉重而威严。

那柄像征至高权力的嵌宝弯刀,横置于案前,触手可及。

他侧后方,数码族老闭目静坐,手中紧握磨得发亮的骨杖。

他们是传统的守门人,用沉默维系着血脉传承的底线。

右下方,是掌管四十八旗兵马与日常军政法令的旗鼓田洪安。

他是仅次于土司的实权人物。

此刻面色平静,然紧抿的嘴角泄露了内心的戒备。

其下依次列坐各司属官:总管家政的田永年,执掌文书往来的舍人田文…

皆垂首敛容,姿态恭谨。

左侧,则是以龙坪寨头人田旺为首的一众寨代表。

田旺所辖之寨毗邻权力中枢,利益盘根错节,地位举足轻重。

而与之对照的,是来自偏远溪北寨的老者田老栓。他身形佝偻,神情局促,仿佛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末席角落,坐着新近归附的野猿峡猎户首领阿岩。

他挺直脊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象个闯入者。

而在田胜贵右手首位,赫然是朱柏。

他只携吴绎昕一人随行,身后两名护卫静静伫立,与周遭格格不入。

即便如此,他入洞之时已享最高迎宾之礼…鸣铁炮三声,奉油茶三盏。

此礼一出,人人皆知:此人不同凡响。

田胜贵环视全场,见人已齐,遂举起牛角酒杯,声如洪钟:

“今日第一碗酒,敬我容美新增一百五十九位族人!野猿峡的兄弟们,从今往后,便是我容美血脉相连的一员!”

话音未落,阿岩与几名猎户代表激动起身,双手捧杯,眼中泛光。

其馀头人亦纷纷应和,席间短暂沸腾。

待喧哗渐息,田胜贵脸色骤然一沉,目光如刀般射向朱柏,语气陡转低沉:

“第二件事…是我,田胜贵,亲拜子渊道长,为我容美子渊爵!”

刹那间,洞内死寂。

唯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在耳畔清淅可闻。

几位族老猛然睁眼,浑浊瞳孔中闪出惊疑与审视。

田洪安搭在膝上的手指悄然收紧,指节泛白。田旺更是瞳孔一缩,脸上掠过难以置信之色,旋即低头掩饰,心中惊涛翻涌。

田胜贵却不为所动,语调斩钉截铁:

“自即日起,司内所有工坊营造、盐糖产销、匠户调度,凡与此相关事务,尽数由子渊爵全权统辖!”

“各寨、各旗、各属官吏,务必全力配合,不得迟疑!”

他目光缓缓扫过田洪安与族老们,最终落在朱柏身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见子渊爵,如见我本人!”

“其所颁规章,即为容美铁律!”

“若有阳奉阴违者…”

他手重重拍在刀柄之上,寒声道:“便是我田胜贵之敌,乃毁我基业之罪人!”

全场摒息。

他端起酒杯,仰头饮尽,目光炯炯逼视众人:“你们不妨扪心自问…道长来前后,寨中变化几何?”

这话既是宣告,也是警告。

田胜贵走出了一步险棋,却也是一记阳谋。

他要用朱柏这个外人,打破陈规陋习,撕开积弊已久的权力网,推动变革落地。

也将朱柏推至风暴中心…

若成功,功归土司;若失败,责由道长承担。

这就是他的棋子,也是他的盾牌。

洞中寂静如渊。

田旺心头怒火翻腾。工坊、盐糖专卖…那是多少油水?

如今竟尽数交予一个外来道士!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这哪是提拔贤才,分明是要剜他们的肉、抽他们的筋!

他偷瞄田洪安,却发现对方神色莫测,毫无波动。

几位族老眉头紧锁,眼中写满反对。

如此重权委于异姓外人,严重悖逆祖制!

可当他们触及田胜贵腰间的刀柄时,终究无人敢发声。

唯有田老栓心中燃起一丝希冀。

道长此前推行的工分制、新式农具,让他们这些边缘寨民第一次尝到了吃饱穿暖的滋味。

也许…

这位子渊爵,真能带来些不一样?

阿岩心情复杂。他感激朱柏救野猿峡于水火,也为道长受重用而欣喜。

但他也清楚,这份荣耀背后,是万丈悬崖般的危险。

猎人本能告诉他:越是风光的位置,越藏杀机。

就在满堂沉默之际,朱柏缓缓起身。

他朝田胜贵躬身行礼,语气谦逊:“贫道才疏学浅,蒙峒首抬爱,授此重任,徨恐万分。必当披荆斩棘,竭尽所能,不负所托。”

低头刹那,他眼角微动,将全场众生相尽收眼底…

田洪安的深不可测,族老们的压抑愤懑,田旺毫不掩饰的敌意,田老栓眼中的期盼,阿岩眉宇间的担忧…

一切信息,已被他悄然归档。

他明白田胜贵的算计:找一个能做事、敢得罪人、必要时可弃的白手套。

可他也知道,当真正的经济命脉交到自己手中时,权力的天平已在悄然倾斜。

工坊、匠户、盐糖专营…

这些锁碎庶务,正是掌控局域命脉的内核钥匙。

只要他以现代管理理念重构体系,创建起高效运转的新秩序,那么哪怕田胜贵日后想收回权力,也为时晚矣。

他抬起头,目光清明而坚定,环视众人,声音平稳却字字清淅:

“既蒙诸位信赖,贫道亦愿立下履职之志。”

稍作停顿,待全场注目,他朗声道:

“两年之内,必使容美…寨无闲人,仓有馀粮,众寨一心,共御外侮!”

十六字出口,宛如巨石坠湖,激起千层涟漪。

“寨无闲人,仓有馀粮…”

田老栓默默咀嚼,心头发热。

那是他一生渴求的太平景象。

阿岩则对“众寨一心,共御外侮”感触更深。他们刚逃离洞蛮土司压迫,深知团结之力何等珍贵。

可在田旺耳中,这却是赤裸裸的威胁!

“寨无闲人”?是要彻查户口,断他私藏劳力之路!

“众寨一心”?是要废除各寨自治,把权柄收归道长一人!

这哪里是愿景,分明是削权檄文!

族老们同样不安。

这种强调效率与集权的理念,正冲击他们赖以生存的宗法秩序。

就在此时,田洪安缓缓放下酒杯,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如冷铁坠地:

“子渊爵宏图远志,令人钦佩。然恰逢急报:洞蛮土司向天富部众再度犯境,劫掠我三处哨卡,杀我士卒十馀人。”

他目光直视朱柏,步步紧逼:

“‘共御外侮’正当其时。不知子渊爵对此暴行,有何良策应对?”

霎时间,所有视线再度聚焦朱柏。

田胜贵眯起双眼,想看他如何接招。

田旺几欲冷笑:口号喊得响,真遇刀兵,看你这道士如何应对!

朱柏面色不动,心中早已推演千遍。

向天富的挑衅,本就在他对周边局势的预判之中。

而田洪安此举,不过是借军情施压,试探其权威,动摇其根基罢了。

但他知道…

军事从来不是孤立的存在,它是政治的延伸。

单纯的反击,只会陷入无休止的消耗战。

真正的破局之道,在于跳出旧思维。

这不仅是危机,更是契机。

一次向全司上下展示“新旧之别”的绝佳机会。

他并未立即回应田洪安,而是转向田胜贵,语气从容:

“军情已悉。向天富屡次犯边,确需严惩。”

话锋忽转,出人意料:

“但在商议退敌之策前,贫道恳请峒首与诸位大人,暂移尊步,随我前往洞外。”

“洞外?”田胜贵一怔。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不错。”

朱柏点头,神色认真:“贫道已在洞外备下些许物件。观之,或可助我等更明局势,制定长远之策…不止应对向天富,更为容美百年安稳奠基。”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疑惑众生,最终落回田洪安脸上,淡淡补充:

“至于向天富…若其执迷不悟,自有代价,等着他去付。”

言毕,不再多言,对吴绎昕微微颔首,转身向洞口走去。

此举彻底打破所有人预期。

权力初授,强敌压境,你不议兵事,反要看什么物件?

田胜贵眉头紧锁,望着朱柏背影,心中疑云翻滚。

他忽然发现,这个道人,越来越看不懂了。

片刻沉吟后,好奇心终占上风。

他起身下令:“好!便随子渊爵,去瞧瞧他准备了什么。诸位,同往。”

众人虽满心狐疑,但土司已决,只得陆续起身,跟随而出。

吴绎昕快步追上朱柏,低声道:“道长,此刻离席,恐失人心…”

朱柏脚步未停,唇角微扬,声音低沉而冷静:

“他们要的是立刻出兵的承诺。但那只是旧路循环。我要给他们的,是全新的思维方式…和一支前所未见的力量。”

“有时候,让人看见你有什么,比听见你说什么更有说服力。”

他要做的,不只是赢得一场战斗。

而是重塑整个容美的认知。

洞外,夜色如墨,山风呼啸。

朱柏立于崖边,衣袍猎猎。

他知道,接下来的一幕,将彻底颠复这群人的世界观。

而这,正是他执掌容美权柄的第一步。

也是他,跳出大明牢笼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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