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族内核,太上长老灵浩南居所。
残阳如血,阁内常年萦绕着安魂茶淡淡的草木清香,今日却有些格外浓郁。
“太上长老。”两声呼唤几乎同时响起,打破了阁内的沉寂。灵族族长灵渊与副族长灵玄墨并肩而立,即便身居族内权柄最重的两个位置,面对静坐在小桌后的那道身影,他们依旧保持着发自内心的躬敬与肃然。
在灵族,灵浩南的地位等同于族长,实际威望甚至犹有过之。这不仅因其辈分最尊,更因他年轻时那段染满血色与荣光的传奇。
而灵浩南对灵族的贡献也无需任何人质疑,灵浩南年轻的时候可真就是凭借双手屠戮无数灵族仇敌,生生铸就了属于他的凶名。更是灵渊、灵玄墨二人心中的偶象。
只是后来灵浩南受到了一个难以治愈的严重创伤,断送了他的继续攀升之路,将他从巅峰硬生生拽落。在生命的盛年被迫停滞,眼睁睁看着后起之秀如灵渊、灵玄墨崭露头角,他才带着无尽的不甘与深藏心底的遗撼,缓缓退居幕后。
也正因如此,当这位深居简出的太上长老今日主动邀请,两位族长毫不尤豫地推掉了所有事务,按时前来——灵浩南的传唤本身,就代表着族中最高级别的意志。
灵玄墨眼睛比较尖,他立刻发现桌上的那杯安魂茶,茶水已然失去了蒸腾的热气,冰凉地盛在古朴的茶杯中,显然放置已久。一股不易察觉的愠怒掠过他的眉宇。
他立刻上前一步,动作既躬敬又麻利地为灵浩南重新换上热气腾腾的新茶,口中低声说道:“这些下人恐怕是真的活得太舒坦了,太上长老的茶都敢忽略,等会我便换一批。”
灵浩南伸出干枯的手,轻轻移向阁楼唯一开启的小窗,最后一抹残阳的金色馀晖柔柔地洒落进来。他似乎想捕捉那缕微弱而温暖的光芒,五指微微屈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眷恋与茫然,最终却只是任凭光线从他指缝间悄无声息地漏走。
“是我要求的,怪不得他们。”
“太上长老今日叫我们二人前来,是为了丹塔的事情?”见他精神状态尚可,灵渊心中稍安,此时也是主动问道。
“是啊。”灵浩南原本微垂的眼睑也是抬起:“距离那所谓的丹会只剩下两年的时间了。”
“族内会议说了几次,最终的结果总是悬而未决。”灵玄墨补充说道。
灵浩南的脸上泛起一丝几近痛楚的失望:“族人们实在是太安逸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一则感觉碍于身份,二来也不想去真刀真枪地拼,加之因为下任族长继承人的事情,所有人都是吵得不可开交。”
“都是一些短视的蠢货。”灵玄墨虽然是副族长,但是性情是灵族所有人之中最为直接的一个。
“小渊,你怎么看?”灵浩南落在了始终更为沉稳内敛的灵渊身上,话语中的倚重不言而喻。
灵渊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背。他当然清楚太上长老召见意味着什么,也明白自己对那大胆计划的态度才是关键。他迎着灵浩南的目光,言辞恳切而毫不回避:“太上长老,灵族的困境作为族长我非常了解,做出改变我也很支持,但是直接将目标放在丹塔那枚九品玄丹之上是不是太冒险了?”
他将“冒险”二字咬得极重,目光坦诚地直视着灵浩南,显然已深思熟虑。
灵浩南非但没有丝毫愠怒,嘴角反而微微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非常微弱却清淅可见的笑意:“你继续。”
灵渊定了定神,将自己日夜思索的忧虑条分缕析地道出:“首先便是内部的。”
“我们要对九品玄丹动手,这不仅仅是动用武力那么简单,它要求调动族内最顶尖的战力、最内核的资源,是一场倾族之力,容错率极低的豪赌。想要所有族人拧成一股绳精诚合作,其中难度只有我们三人在这里就不用粉饰了,我直言就算我们一起要求,执行起来必然还是有人会懈迨,无法尽全力!”
“其次。”灵渊神情变得更加严峻:“我们去取玄丹,丹塔的人明白之后一定是心存死志和我们拼的,面对一个被逼入绝境的丹塔,到时候落入下风的甚至有可能是我们。”
“三者,几大帝族的环伺,在我们对九品玄丹动手的时候,他们会不会出手呢。比如药族,他们与丹塔的关系,历来就比较暧昧,虽然肯定不是明面上的盟友,起码比我们的关系是要亲近许多的。”
“哪怕退一步说,就算没有其他帝族相助丹塔,但会不会有人黄雀在后呢?任何一个帝族在我们和丹塔拼得两败俱伤之际,直接对双方下手。最终,好处未能捞着半分,全族的实力却在这场豪赌之中遭受毁灭性的重创打击。我们的实力再度衰弱,灵族就会更加危险。”
“以上内外三点,便是我的意见。”
说完,灵渊再次挺直了脊梁,目光坦荡地迎向灵浩南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他看到了太上长老嘴角的笑意,更明白那笑容意味着对自己责任心的认可。但他仍觉得需要再强调一次自己的立场,以免引发误解。
“当然请太上长老务必相信,灵渊的血液还没有冷下来,只要是真正对灵族有好处的事情,就算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义无反顾。只是身在这族长的位置,这些话我不得不说,不敢不说!”
灵浩南安静地听着,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眸中,平静无波,仿佛早已料到灵渊会说些什么。关于抢夺丹塔九品玄丹的想法,在灵族真正的决策内核他早已多次透露,族人们各抒己见,争论不休。很多内容,其实早就不止一次说起了。
“我从未担心过你的热血,正是因为族内还有你和小墨这样的人在,我才觉得灵族还有希望。”灵浩南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却蕴含着一种难得的暖意和赞许。
他重新坐正了些许,声音带着一种悠远的追忆,抛出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你们还记得萧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