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往伦敦之前,索洛维约夫还得从黑海到波罗的海,到彼得堡去。
快船走地中海,显然这个路程更遥远。
他这次返回彼得堡,亚历山大并没有召见他,最近沙皇本人闭门谢客,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当中。
对于索洛维约夫来说,这倒也没什么,毕竟沙皇年轻的时候就有叛逆期,现在寻求他本人的宁静,不理朝政,把国家大事交给重臣去办理,顺道还在克里米亚和西伯利亚放置了两个位高权重的总督。
这个配置看起来有些奇怪,在中枢的是保守派的阿拉克切耶夫和涅谢尔罗迭,外放到地方去的是索洛维约夫和斯佩兰斯基两个自由派的干将。
索洛维约夫人缘又很好,因为他从来不落井下石的害人,在贵族当中的名声和威望,都在第一梯队。
只是到了彼得堡,不能见到沙皇本人,索洛维约夫也没办法陈述自己的意见。
不过阿拉克切耶夫作为实际的掌舵人,还是在百万街的大理石宫接见了这位同僚。
“米沙,在南方怎么样?”
“工作上很辛苦,如今克拉伦斯公爵邀请我去参加他的婚礼,倒是有中途放松的机会。”
“你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作为总督也很出色,这是我意想不到的。”
“但您那里,有些指令我都是按照个人理解进行的。”
阿拉克切耶夫也得翻白眼,索洛维约夫是保罗遇刺前最信任的大臣,因为是遇刺身亡,也没有安排个托孤的,更何况亚历山大已经成年了。
于是翻开文档,就会发现保罗召见索洛维约夫的时候,把家人的安全托付给了他。
说起来,这方面索洛维约夫做的还不赖,俄国经历了近二十年,虽然国内债台高筑,但是国力还在恢复,而且还日益增强。
斯佩兰斯基当初对税收结构进行改革,又进行司法改革,动了保守派的蛋糕,虽然政策不少都给保留,但是他本人也远去西伯利亚。
这一次是调整了内部的税收结构,行政上更加完善,能够收上来的钱也就更多。
而索洛维约夫,他远赴东方就是为了开源。
俄国借着中国皇帝批准的新口岸通商,也不是立即能够见到钱的,这在外交上虽说是个不小的胜利,可是回本的日子还很遥远。
至于和玛利亚的二三事,他们还是青少年的时候,关系就很近,只不过不能称之为亲密。
而且,这事儿保密。
“米沙,你愿意怎么干,我确实也管不了。”
索洛维约夫和其他将军不一样,就是往下算到帕斯科维奇那批将军,他也只是略为年长,往上按照他的级别算,这些上将里他是最年轻的那个。
因此,阿拉克切耶夫也管不了他。
索洛维约夫在克里米亚,把军事定居点都搞成了屯田,而且管理没有那么严苛。
在劳作之馀,南方俄军还要经常进行苏沃洛夫式的军事训练。
没办法,“击败拿破仑”和“苏沃洛夫关门弟子”两块金招牌,又是皇室宠臣,人缘还有名的好,也不会去存心害人,他这里只要不是干倒反天罡的事情,也没人能够管得着他。
别的地方军事定居点多少都有些劳骚满腹,但是索洛维约夫这里,那是真的大家都很快乐。
虽然训练很苦,但是基本没有体罚,当兵的还都分到了地。
索洛维约夫还把地方上的昏官给清洗了一遍,就这个执行力,阿拉克切耶夫就是对他有意见,他把别的活都赶出来了,甚至还超额,这样的话也没什么可以说的。
“只是有时您也要知道一件事情,如果强压一件事情,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阿拉克切耶夫的施政策略,也就是索洛维约夫这个级别的人,能够和他当面对帐。
“您指的是什么?”
“人并不是在鞭策之下,就能够完成一切目标的。人会有情绪,并不是机器。如果强压下去的话,总是会有反抗的声音。我们这里,可没有顺从的奴仆,您也知道,俄国社会在古代,确切说是莫斯科公国那会儿,都是以庇护为主的,虽然可以说是‘农奴制’,象是今天这样,可是却有很大的差别。”
阿拉克切耶夫也是怕被他给绕进去,因此没有接下去谈这个话题。
两人的施政纲领已经是两个方向,根本不会重合的那种,甚至还可以说是渐行渐远。
能够和平相处,这已经是两人都比较大度才能够形成的结果。
而出国一事,阿拉克切耶夫也知道,索洛维约夫一直感恩保罗把他从一个副官提拔为近卫军的营长,对于英国官方的敌意一直存在,尤其是对英国人那自作多情的内阁更是这样。
这一次出行,还是卡佳又生下一个女儿玛利亚以后,她回归社交场合的一个亮相。
当然了,在养女儿的时候,因为大公夫人的奶水总是不那么充足,卡佳也在照顾还没断奶的亚历山大大公。
这可真是“大丈夫,萌大奶”
但他们夫妇要离开一段时间,还要请个身体强壮的保母来顶替。
“若是孩子对牛乳过敏的话,也可以考虑别的。”
“伯爵,您对育儿还是很有经验的。”
大公夫人跟着母亲一起到彼得堡来的时候,就对索洛维约夫很熟悉了。
虽说听说他很会带孩子,但是真的等到他回到宫里来,对孩子们的事情进行安排,这一点印象也就更深刻了。
毕竟索洛维约夫是“育儿型将军”,他一直喜欢照顾孩子。
至于小亚历山大,他现在已经能爬了,而且还在努力试着站起来。
这都是好现象,看样子俄国未来的继承人会很强壮,太后对于卡佳哺育孩子也很满意。
索洛维约夫这是到南方任职,南方的经略比抚养孩子重要的多,而且年幼大公需要个监护人,要再长大一些,太后才没有继续安排下去。
“我少年时进入宫廷服务,那个时候宫廷里大孩子,小孩子,还有女校的女孩子,显贵们也会带着他们的孩子过来,皇村就象是个育儿园,以后就变成了学校。现在孩子们陆续要出嫁了,反而冷清了不少。”
“我想接下来会好起来的。”
虽然大公夫人是这样说,但索洛维约夫并不看好。
双子的婚姻也即将确定,路易莎在前两个女儿出嫁以后,身体状况就开始变差,她本来就身子弱,这些年也就是靠着女儿们支撑过来的。
虽说一定会有至少一个女儿留在她身边,但她也是舍不得的。
给波琳娜和斯维特兰娜选择未婚夫,就要从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德意志小诸候当中来选了。
这样倒也安稳,不会引起什么争端。
她们两个比玛丽的儿子年长,因此也不在比利时王后的候选人当中。
索洛维约夫也乐于见到自己的女儿嫁到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最好不要惹出什么麻烦来。
斯维特兰娜在孩子们当中,是功课最好的那个,明明是女孩子,却对于女校的科目没有兴趣,整天都在学习数学。
高斯认为这位女大公很有些数学天赋,甚至认为斯维特兰娜可以去试着读大学,到哥廷根去。
如果是这样,结婚的事情可以往后拖,谁知道将来在德意志的诸候当中,会有那个年轻贵族爱上这位才女呢?
要不是玛利亚的小叔子伯恩哈德前年结婚,大概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毕竟都喜欢数学,有些共同语言,甚至还算是师兄妹,都是高斯曾经指导过的贵胄子弟。
但要是那样的话,这个辈分就比较乱了,姑姑和侄女嫁给两兄弟,虽然欧洲没有这方面计较
在米哈伊尔没结婚以前,宫廷里的气氛,也不见得能好转起来。
只是还有另外一件奇葩事,那就是路易莎和大公夫人的关系,因为太后的偏心,从原来的友善逐渐转为冷淡。
索洛维约夫因为自己的妻子是太后亲自选定抚养小大公的人选,也不好在中间有所表态。
但是太后这种偏心眼,确实在宫廷里,会带坏妯娌间关系的。
“我们去英国这段时间,您可以注意孩子的状态,他这会儿正是要站起来,准备学走路的阶段,地面不能太硬,也不能太松软,铺上地毯,要及时清洗,还有不要怕孩子摔着,走路这个阶段,每个孩子都要经历的。”
至于大公夫人怀里抱着她的儿子,这小子刚被放下,他就试着扶着婴儿床,而且还是单手。
而索洛维约夫蹲下的时候,他看着索洛维约夫挂着的勋章,还试图要摸一下。
“殿下看样子很喜欢我的勋章但这都是皇上颁发的,如果将来有一天”
其实宫廷里都知道,保罗留下的继承法,在没有儿子的情况下才会传给女孩,现在这条线是兄终弟及,谁有合法的儿子,就会按顺序继承,然后转入到他这里来。
当然了,米哈伊尔因为对皇位兴趣不大,也公开表示自己要晚一些结婚。
这样的情况下,他就实际退出了皇位的继承串行。
而亚历山大每隔几年,还要修改一次诏书和遗嘱。
虽说很多近臣,都建议要公开这个诏书,但是他每一次都没有予以公布。
都是封存在莫斯科的教堂里面,一旦出现意外,此时再予以公布。
他的做法是这样的,操作很迷。
但总归是有了诏书,索洛维约夫也听说了亚历山大的遗嘱,只不过每一次安排遗嘱的时候,他都恰好不在宫廷当中,要么是随军远征,要么就是出使期间。
现在他又要出去,也是要安排好才能出发的。
家里人也是准备妥当,索洛维约夫也登上了去伦敦的快船。
他在船上的时候,也在思考俄国未来的问题。
其实他回来这些天,见到阿拉克切耶夫,也听闻了他的措施,就知道了问题的来源。
本质上就是保罗时期那帮人的下一代,这次来了个大转向,只要是上面推行的,他们肯定在下面会逆反出来一套。
只不过,这次的观念是正确的,但是行动上极为幼稚,秘密结社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而且还鲁莽而无知。
若是他们仔细考虑,就这么一群没有多少兵权的年轻军官,也做不成什么大事。
但他们还颇为自信,觉得自己能行。
最后也只是便宜了英国人,英国人每一次和一个大国竞争的时候,对方总是内部出现问题,甚至都已经形成了一种常态。
唯独俄国这边,虽然可能会闹出来乱子,但是结局却是定论的。
因为没有多少力量,因此也很难制造出什么麻烦来。
索洛维约夫倒是在思考他的办法,其实就是连络将军们,开始陆续解放农奴,用共济会和军队的力量来解决问题,总比秘密结社,和阴谋小团体来的要好。
他要考虑的事情,可要比年轻的军官们要多。
凭借的是热血,大概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忘。
但是要冷静的思考,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案,给人们指明前途,这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的。
他没有立即付诸行动,只是在思考。
等到了布莱顿的时候,克拉伦斯公爵夫妇来这里迎接,他们已经在汉诺瓦举办了婚礼,不过是在伦敦接受祝贺。
这位夫人,说起来确实也相貌平平。
但性格温和,是那种操持家务的贤惠妻子,过去那些没有选中她作为自己妻子的,完全就是以貌取人。
和她在一起,公爵本人也感觉很自在,找回了年轻的时候弛骋海上的感觉。
索洛维约夫也对他们表示祝贺,并且带来了礼物。
“真可惜,阿美士德勋爵没能完成任务,而您在那里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这是态度问题,还有我认为英国应该重新审视对远东的外交政策,其实中国的皇帝很好说话,只要按照中国的礼仪来办事,至少也能够获得大量的回礼。”
“可是那是您熟悉中国的风俗,换成我们这里,托利党会先来质询的。”
公爵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有些戏谑的意思。(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