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个月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天是黄昏时分,残阳照射在磐石王都的城墙上。
一支规模庞大的队伍,在落日馀晖中缓缓驶入王都大门。
他已经走完了前十三个王国的王都,磐石王国,是他此行的最后一站。
要是按照以前,拥有黄金大骑士坐镇的磐石王国绝不会被排在末尾。
但老国王的死去,使得王国失去定海神针,在南方联盟里面的地位一落千丈,教皇巡礼的顺序也发生了变化。
队伍肃穆而威严。
前列是百名身着银亮板甲的教会骑士,战马都披挂着链甲衫,他们手持长矛,头盔下的目光冷峻,步伐整齐划一。
队伍中段,长方形的旗帜迎风招展,上面绣着大地教会的教徽。
位于队伍内核的那座由十六名强壮力士抬着的华丽步辇。
步辇之上,端坐着当今大地教会的最高主宰,教皇圣·西普里安。
他身披绣满神圣符文的白色金边法袍,头戴三重冠,手中紧握着那柄像征着神圣权力的大地权杖,权杖顶端一颗土黄色的巨大宝石。
街道两旁,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百姓们通过缝隙,敬畏的看着这支代表着无上神权的队伍。
这景象,不象是来祝贺,更象是征服者的巡游。
队伍没有前往任何一位皇子的府邸,而是径直来到了王都最大的公共广场,磐石广场c
老国王的缺席,打乱了教皇原有的计划,他决定利用这个权力真空期,将这次诞辰庆典,变成一场面向所有民众的布道大会,一次神权的公开宣示。
消息传开,广场上人山人海、熙熙攘攘,整个王都九成以上的人都聚集于此。
皇子皇女们、世袭贵族、衣着光鲜的商人、骑士、以及数量最多的平民和自由民,构成了一幅复杂的画卷,他们窃窃私语。
步辇前方,十四名身披重甲的骑士肃立,他们是大地教会的内核力量一神谕骑士!
每一名,都拥有青铜大骑士的修为,是教皇手中最锋利的剑,只听从教皇一人的命令。
无需言语,一股无形的威压扩散开来,喧嚣的广场变得鸦雀无声。
这一刻,他仿佛才是这座王都、这个王国真正的主人。
若有老国王在,那位黄金大骑士的锋芒必将与之分庭抗礼,绝不可能让他这样,如同牧羊人审视着自己的羊群他心中隐藏已久的野心,在这磐石王国最虚弱的时刻,终于展露出来,找到了滋生的土壤。
他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站在步辇斜后方的大皇子,两人目光短暂交汇,心照不宣。
大皇子需要神权的支持来压倒竞争对手,而教皇,则想将整个磐石王国,变成地上神国,成为教会汲取信仰和畜养羔羊的牧场。
“大地的子民们!”
教皇的声音通过权杖的蛊惑魔力放大了数倍,回荡在广场每一个角落:“今日,是吾之诞辰,亦是尔等蒙受神恩的狂欢之日!”
“吾主,仁慈的大地之神,感念世间疾苦,特赐下神谕,今日,在场的每一位子民,无论尊卑,皆可领取一份由教会提供的精美食物,以慰劳尔等平日之辛劳!“
话音刚落,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赞美声。
食物,对于许多贫苦民众而言,是最实在的恩赐。
紧接着,教皇将权杖高高擎起:“不仅如此,神爱世人,今日,吾将祈求神恩,降下赐福,沐浴尔等!”
他大吼一声,全身魔力澎湃,注入权杖顶端的宝石之中。
宝石爆发出璀灿的金色光芒,天空中无数细微的金色光点缓缓飘落,没入广场上每一个人的身体。
如同浸泡在温泉中的暖意流遍全身,驱散了傍晚的寒意和身体的疲惫。
虽然这赐福本质上只是一种低阶的法术,只不过经过权杖扩大了效果,只能稍微缓解疲劳,带来短暂的心理慰借,并无实质性的治疔或强化效果,但在教皇那极具煽动性的话语和庄严的氛围烘托下,在无数民众眼中,这就是神迹。
“神迹,真的是神迹!”
“感谢大地之神,感谢教皇陛下!”
人群沸腾了,许多人激动得热泪盈眶,跪伏在地,向着步辇的方向顶礼膜拜。
然而,就在这神权声望达到顶点时,一个讥讽的声音划破了狂热的气氛:
“呸!”
“什么狗屁教会,什么大地之神,都是假的,满口胡言乱语,愚弄世人!”
声音来自广场边缘,一个穿着破旧神父袍胡子拉碴的男人—安德烈。
刹那间,以他为中心,周围的人群如同躲避瘟疫一样散开,留下一个圆形的空地。
无数道愤怒、惊愕的目光投向他。
一旁的大皇子更是面露杀机,恨不得立刻下去将这个破坏大好局面的狂徒碎尸万段。
教皇抬手,阻止了躁动的大皇子和想要行动的神谕骑士,他居高临下:“迷途的羔羊,大地之神的仆人,你在说些什么?你竟敢对你的神不敬?!”
安德烈毫无惧色,仰头大笑:“神?如果大地之神真的存在,真的如此仁慈而全知,你就让他现在降临,出现在我们所有人面前,让我们亲眼看看,摸摸,而不是靠这些虚幻的光点和空洞的许诺”
这话在人群中引发了骚动和讨论。
教皇脸色阴沉,他知道不能再让安德烈说下去了。
他不再辩论,直接动用权威:“亵读者,你已背弃信仰,污秽神明,大地之神已传下神意,必将惩罚你这背叛之人!”
“虚伪的教皇,虚伪的教会。“
安德烈呸了一口唾沫,他身形猛地向后一缩钻入了密集的人群之中。
“抓住他!”
教皇对着身前的十四名神谕骑士下令。
十四个强大的气息爆发,青铜大骑士的威压让附近的人群东倒西歪,冲向安德烈。
然而,安德烈早有准备。
他对王都的街巷、阴暗的角落和复杂的下水道系统了如指掌。
他在人群中穿梭,找到一个不起眼的入口,身影一闪消失在了散发着霉味的地下信道之中。
十四名神谕骑士追至入口,却不得不停下脚步。
王都的下水道系统错综复杂,如同迷宫,他们根本不熟悉地形。更重要的是,这里是王都,严禁任何大规模的打斗和破坏,这是王室,或者说,是那位依旧坐镇磐石堡深处,保持中立的黄金大骑士定下的铁律!
即便他们是教会骑士,也不敢轻易触犯。这,也正是安德烈敢于在王都公然发难的底气之一,虽然他并不确切知道黄金大骑士的存在,但王都历来的禁令给了他赌一把的勇气。
他在地下信道中疯狂逃窜,心中冷笑。
他今天的目的,本就不是刺杀或造成实质破坏,而是要恶心教皇,在无数民众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并向王国所有对大地教会不满的势力,以及其他凯觎磐石王国信仰市场的神教,展示自己的存在和价值,为他未来颠复这个腐朽教会的大业,埋下第一块基石。
然而,当他历尽艰辛,从王都另一侧的隐秘出口钻出,逃向群山领时,那十四名神谕骑士再次追了上来。
没有了下水道的掩护,群山领只有大山森林和峡谷。
安德烈凭借对山地地形的熟悉和一股狠劲,与十四名追兵周旋。
但他毕竞实力远逊,被抓住只是时间问题。
安德烈在群山中亡命奔逃,体力与精神都已接近崩溃。
他藏身在一个潮湿的山洞里,啃着苦涩的野果,听着外面传来的搜索声,心中充满了绝望。
他并不知道,他能支撑这五天,并非全靠运气。
在那十四名神谕骑士中,为首的那位,正是当年将他带回教会抚养他长大,教导他知识的前任翡翠领神父,埃米利奥。
正是这位老神父,在搜索时有意的引导和放水,才让他一次次险象环生,逃到了这里。
埃米利奥眼神复杂,他无法亲手抓捕自己视若己出的孩子,又无法违背教皇的命令。
但现在,这线生机也要断绝了。
地毯式的搜索圈越来越小,安德烈知道,自己恐怕很难再逃过下一次的围捕。
在此之前,群山领的另一侧,翡翠领的边境在线,负责巡逻的风暴骑士,已经将疑似教会骑士大规模进入群山领搜捕某人的消息,传回了风之堡。
端坐于书房内的拜恩,看着这份情报。
“教会的骑在群领抓?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