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努力想摇头,却被体表还未散尽的太阴星君神谕力量紧紧束缚,嘴巴一点点张开,不得不接受这白白送上门来的“大礼”。
其实这东西的确无害,可是吃下去的过程有些痛苦。
它现在精神很疲惫,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熬得过这种折磨。
它努力用精神传音的方式把自己的意思传递给聂莞,但效果适得其反。
聂莞塞得更厉害了。
受不了折磨还做她的宠物干什么?
跟着她就注定是要受苦的。
天星虽然才刚刚诞生在世界上不足一个小时,却已经体会到了某种刻骨铭心的苦涩。
也让它学到了来到这世上的第一个深刻教训。
千万不要以为看到了一个人的记忆就完全了解这个人了。
记忆像电影一样,看了不一定就理解,理解不一定就感同身受。
它看记忆,觉得聂莞是一个不好说话的人,但也从来没见她强迫过谁,大部分时候她只是给她自己加压。
但现在它知道了,聂莞并不是不会强迫,只不过是因为需要强迫别人来打破困境的时候,往往身边没有别人,所以她只能强迫自己而已。
但是既然臣服于她,承认她是它的主人,就免不了要承受她的某些专制。
天星紧闭双眼,到底把那枚飞镖给咽下去了。
割过嗓子滑进胃袋,一路火辣辣的痛,身上的金毛更加暗淡几分。
它虽然没有明确的属性面板,但体力下降得非常明显。
整个空间再度大幅度缩水,大家只能挤在满肚子底下,尽量节约空间。
天星忍不住吐出舌头喘息,低低鸣叫着,声音很憔悴。
南栀看在眼中忍不住感叹,聂莞果然从来没变过,对人对己都是这么地……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自己总是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可是跟在她身边的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起码自己是绝对没有这种本事的。
阿沅,她有没有这种能力,南栀不知道,可是阿沅走得那么干脆利落,一定是出于寻找这问题答案的缘故。
跟在聂莞身边,难免要产生类似的怀疑和挫败。
无论是玩家还是眼前这个奇怪的造物。
不是npc,不是boss,不是宠物,不是坐骑。
但绝对是一个追随者。
一个只能追随聂莞的追随者。
南栀忍不住伸手,怜爱地摸了摸马鬃。
这个可怜的还不到两个小时大的“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跟了个什么样的魔鬼,之后又要承受什么样的痛苦。
而且这痛苦绵绵无绝期。
南栀正抚摸着,忽然觉得手心灼痛,抬头定睛看去,却见刚才还暗淡的金色马鬃,眼下忽然起了光焰。
不是太阳那种刺目的光,也不是烛火那种极力想要往上蹿的光。
是月亮一样的光,磷火一样的光。
这种光同样刺目,但不是因为本身太过耀眼,而是因为它会吸走周围的光,让周围变得更加黑暗,在黑暗中反衬出了这一点光,自然刺目。
南栀眼中所见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
周围完全陷入黑暗,只有飘扬的马鬃是唯一的光源。
飘来荡去,飘来荡去,却只是把黑暗不住地向外扩散。
聂莞也察觉到向外扩散的蒙蒙黑暗,心中一松,加大公无渡河神谕力度。
情况居然比她想的还要好上许多,天星很顺利地吸收掉了黑镖的力量,却没有太受诅咒的影响。
不排除是因为它所自述的那样,它的身份本就不同寻常,不受许多制约。但更有可能是因为,它只属于现实世界和游戏世界,完完全全被摒除在第二世界之外。
她转着各种思绪,看着金色的马鬃,一直向前,一直向前,像在风中打卷的羽毛,最终漂流进河中。
河水滚滚流淌,被那抹金色感染,化成一片流动的熔金,彻底封住了最后一次缝隙。
空间完全独立于外界存在后,天星终于可以使出它最大的本事。
像小孩在海洋球里奔跑,从内部推着海洋球向前转,天星不断抬起前蹄后蹄,在原地奔跑,按压着空间向前缓缓滚动。
滚动的速度很慢,但比起刚才寸步不进的糟糕状态,还是要好太多了。
聂莞仍然不能停下公无渡河神谕力量的输送,但已经不用像刚才那么拼,分出一点心思看私信,恰好便看到荀鹰那句话。
【她不是军人,没有非要相信队友的义务。而且愿意把东西给烟雨,已经是很信任我们的表现了。】
【你不像是这么容易满足的人。】
【对熟悉的人,我不是。但对点头之交,我向来很有自知之明。】
自知之明?
这个词在荀鹰舌尖转了一转。
这可是幽月寒,从她嘴里说出自知之明这四个字,真是古怪。
不过荀鹰却又觉得可以理解。
这段时间接触以来,她从幽月寒身上看到很多面。
她几乎可以断定,幽月寒是个不奢求的人。
她完全不对自己在别人眼里的形象抱有信心。
不,更准确的来说是不在乎,因为不在乎所以不经营,所以接受别人用任何眼光来看待她。
这一点上,她们两个人的确有些像。
唯一不同的是,她时常仍有空落的感觉,时常仍然想要靠着别人的肯定来压制住心中许多未剔除干净的念想。
幽月寒却连这种时候也没有。
几乎是无所欲,无所求。
她实在很好奇,这个人是如何做到的。
也很好奇澹台烟雨这个人。
刚才那一瞬间,她毫不犹豫冲过来站在两人中间,靠着一个不知底里的神谕道具弥合二人力量的时候,荀鹰有些明白幽月寒之前为什么专门派自己去接应她了。
不是军人,却像军人一样坦诚,毫不怀疑,毫不畏惧。
当然,那种信任不是对着自己的,只是对着幽月寒。
她只信任幽月寒。
这两个人之间,有谁也插不进去的信任。
可是为什么呢?
印象里,澹台烟雨直到无名之地攻城前,都没怎么见过幽月寒。
而且……
荀鹰望着掌心滚动的水珠。
她对这两个人,也开始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了。
信任是好事,莫名就不好了。
她一定得弄清楚缘由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