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小园伏在地上，那番精心斟酌、试图划清界限的回答之后，殿内便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漫长静默。
她能感觉到，珠帘之后那道目光，并未移开，反而如同无形的探针，更加仔细地、仿佛要剥开她所有伪装般，审视着她微微颤抖的背脊和低垂的颈项。
时间一点点流逝，金砖的冰冷透过薄薄的衣衫，几乎要将她的膝盖冻僵。
终于，珠帘之后，传来了一声极轻的、辨不出具体情绪的笑声。那笑声很轻，很短促，却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搔刮在人心最敏感的地方，带着一种莫测高深的味道。
"呵……"
随即，皇后那悠缓平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
"好一个……'尽忠职守，分内之事'。"
她重复着农小园方才的话语，语调平缓，却让苏玉的心猛地揪紧。
"墨统领少年英才，武艺超群，屡立奇功，确是国之栋梁，忠勇可嘉。" 皇后的话语听起来像是在肯定墨渊的功绩，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欣赏。
然而，就在农小园心中稍缓一口气时，皇后的话音却不着痕迹地微微一转，带上了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叹息般的深意：
"只是……"
这两个字，如同琴弦上一个微妙的转折音，瞬间改变了整个基调。
"这世间之事，往往过刚易折，慧极必伤。而情之一字，尤其如此……情深，则不寿。"
"过刚易折，情深不寿。"
这八个字，从皇后口中缓缓道出，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沧桑与警示。她并未明指何人何事，但苏玉却觉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了她心中最隐秘、最不敢触碰的角落。
珠帘后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给予她消化这些话的时间，随即，那语气变得更加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告诫意味：
"有些界限，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人情伦常，还是……分明写好。"
分明些好。
这是在警告她，要认清自己的身份，要谨守本分，不要对不该抱有期望的人，生出不该有的妄念。
最后，皇后的声音放缓，带着一种近乎仁慈的、却更令人心悸的压迫感，轻声问道：
"你，"
"可明白？"
"可明白"三个字，问得轻描淡写，却如同三座无形的大山，带着千钧的重量，沉沉地、毫不留情地压在了苏玉的心头之上。
她伏在地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明白？
她如何能不明白？
这不仅仅是皇后对她与墨渊之间那尚未理清的关系的警告，更是对她整个处境、整个未来的宣判。她是一枚棋子，一个罪臣之女，她的生死荣辱，皆在他人一念之间。任何逾越，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一股混合着绝望、屈辱和冰冷清醒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嵌入金砖的缝隙里，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细若蚊蚋、却清晰无比的回音：
"民女……"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