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涯的手指还在发抖。
剑灵感应传来的震动已经停了，但他掌心的血还在往下滴。他没去擦，只是把剩下的朱砂倒进玻璃瓶里。液体混着血丝沉下去，瓶底那团灰白色的东西突然动了一下。
它原本贴在瓶壁上，像一团凝固的雾。现在它缓缓转过身，一张模糊的脸从内部浮现出来。没有眼睛，也没有嘴，可谢无涯知道它在看自己。
“这次不一样。”他说。
瓶中的生物伸出手，一根半透明的触须穿过玻璃，碰到了他的手腕。一瞬间，画面涌进脑海——
一间祭坛，女人站在中央，长发被风吹起。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低声说着什么。镜头拉近，那孩子的左眼闪过银光。女人抬起头，看向镜头，嘴唇动了动。
“若它觉醒，请让它替我护她一次。”
记忆断了。
谢无涯喘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盯着瓶子看了很久，终于抬起手，用指甲划开掌心。血落进溶液里，迅速被吸收。那团东西开始膨胀，外壳裂开，露出里面纠缠的脉络。
它在长大。
天花板传来轻微响动。通风口的铁网被人提前拆掉了，边缘还留着昨夜他撬动时留下的划痕。他知道时间不多。
“去吧。”他靠在解剖台上，声音很轻，“缠住那只眼。”
瓶身炸了。
碎片飞溅，液体洒了一地。那东西猛地弹起，撞向天花板，顺着通风管道往上爬。它的身体不断拉长，表面浮现出细密鳞片，背部皮肤鼓起一块，像是有什么要破体而出。
谢无涯没追上去。他坐在原地，看着墙上滴落的发光黏液。那些痕迹连成一条线，指向校长室的方向。
那边很快有了动静。
观测之眼的虹膜开始晃动。拼接而成的画面错位，命途碎片像被打乱的拼图，来回滑动。瞳孔深处崩塌的世界静止了07秒，系统判定出现延迟。
南宫炽抬起头。
机械义眼转动，锁定夹层位置。他站起身，手指按在桌沿，一道红光从义眼射出，直穿天花板。
轰。
夹层炸开，碎石落下。那生物从洞口摔出，身上缠着几根断裂的数据缆线。它的背部已经完全裂开，一张人脸浮现在皮肉之间——年轻，苍白，和云星月有七分相似。
是她母亲。
触手还在动。哪怕被激光削掉一半身体，它仍挣扎着扑向穹顶。最后两条触须死死缠住观测之眼，越收越紧。眼球剧烈震颤，监控画面全数中断。
南宫炽脸色变了。
他抬手，义眼充能，第二道激光射出。这次是高频切割，呈网状扩散。生物的身体瞬间被切成数十段，残肢坠落，砸在办公桌上，发出闷响。
可就在彻底消散前，一片鳞片脱落。
上面刻着谢无涯的名字，还有一行字：“以吾之命，换她三次逆转。”
鳞片化作光流，穿透墙体，消失不见。
南宫炽伸手想抓，但晚了一步。他盯着空中的轨迹，机械义眼发出低鸣。自动记录：非授权权限转移，来源未知，目标定位至异度空间。
他没再追查。
转身时，脚步顿了一下。脊椎连接的服务器阵列闪了下红灯，随即恢复正常。
解剖室里，谢无涯还坐在原地。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伤口已经结痂，可那种被抽空的感觉还在。他知道那东西死了，从今往后，初七的喂养不会再有任何回应。
他没站起来，也没说话。窗外天色暗了下来，走廊尽头传来锁门的声音。整栋楼慢慢安静。
与此同时，异度空间的大巴外。
云星月正准备刺入空间核心。
钢笔尖抵在黑球表面，还没用力，忽然胸口一热。一股陌生的能量冲进识海，诡语系统的界面自动刷新。
【逆命改写】状态变化：
提示音没有响起，规则更新得悄无声息。但她立刻明白了——这不是系统主动升级，是有人强行塞进来的东西。
她愣了一下，左眼突然刺痛。
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滴在脚边的地面上。她抬手一抹，指尖全是黑血。不是鼻血，也不是泪，是从眼眶里渗出来的。
她没擦。抬头看向灰幕。
里面的画面还在继续。南宫炽站在培养舱前，操作台显示第1008号克隆体激活中。胚胎的脸清晰可见，是七岁的她。
可就在这时，灰幕抖了一下。
画面扭曲了一瞬，像是信号被干扰。南宫炽的动作迟缓了半拍，操作界面上跳出了错误代码。虽然只持续了几秒，但足够让进度条卡住。
云星月眯起眼。
那是……逆命改写生效了？
她低头看手中的钢笔。笔尖还抵着核心，纹丝未动。可她清楚，刚才那一瞬的干扰，不是来自她，而是来自外界。
是谁？
她来不及细想，左眼又是一阵剧痛。黑血流得更快了，顺着脖子淌进衣领。她咬牙撑住，另一只手摸到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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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只剩一个洞。
银杏叶耳坠早就没了，可她总觉得还能听见阿絮的声音。微弱，断续，像是从很深的地方传来。
“别愣着……”
她顿住。
“……它用命换的，你得用到底。”
声音消失了。
她站在原地，手指收紧，钢笔深深扎进黑球表面。代码纹路亮了一下，随即开始逆向流动。红线沿着地面蔓延，重新连接起符文网络。
大巴车内的学生依旧沉默。
没人注意到外面的变化。他们只是望着窗外，眼神空洞。有几个e级生的项圈已经停止震动，金属环松垮地挂在脖子上，像是失去了作用。
云星月喘了口气，单膝跪地。
黑血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积成一小滩。她伸手撑住地面，发现指尖碰到了什么。
低头一看，是那片作业本碎片。
“下次考试，别再让我替你写数学了。”
字迹熟悉。确实是谢无涯的笔迹。可这本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什么时候留下的？
她还没想明白，脚下的地缝突然震动。
数据缆线剧烈抖动，编号牌哗啦作响。最后一个亮着红光的牌子——1008号——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紧接着，黑球的核心处传出一声轻响。
像是锁开了。
她抬头，看见黑球表面裂开一道竖缝。一只苍白的手从里面缓缓伸出，指尖离她的脸只有十几厘米。
她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