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带着温润的潮气,拂过城市新绿的枝头。
那辆黑色的丰田亚洲龙平稳地驶过山东路,车窗半开,灌入城市的繁闹。
唐七叶单手搭在方向盘上,馀光扫过副驾。
镜流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浅色牛仔裤,乌黑的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颈线。
她正侧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路面,红瞳沉静,阳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就这儿停吧,前面路口右拐就是卷卷家小区了,待会儿开进去调头麻烦。”
镜流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宁静。
“行。”
唐七叶依言打灯,缓缓将车停在汇融广场旁的路边。
他探身过去,替镜流解开安全带,动作自然流畅。
指尖不可避免地蹭过她腰侧的衣料,带着温热的触感。
“跟花卷好好玩,那丫头闹腾归闹腾,找乐子倒是挺在行。”
唐七叶收回手,语气轻松。
“要是她拉着你去什么奇怪的地方,或者又想拍你手,直接拒绝,别理她。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响一声我就接。”
他顿了顿,看着镜流转过来的目光,补充道,“然后没事多给我拍点照片哈。”
镜流对上他带着关切和占有欲的眼神,微微颔首。
“恩,知道了,你好罗嗦。”
她推开车门,长腿迈出车外,站定后关上车门,弯腰通过车窗看他。
“你钓鱼也小心点。海上不比陆地。”
“放心,楷哥老手了。再说了,你教我的剑术里,平衡感可是基础课。”
唐七叶咧嘴一笑,自信满满。
“傍晚我来接你?还是你们结束了我过来?”
“结束了我告诉你。”
镜流简洁回答。
“好嘞!玩得开心点,镜流老师!”
唐七叶挥挥手,重新激活车子,导入车流,朝着西海岸新区的方向驶去。
镜流站在原地,看着黑色的车影消失在车流尽头,才转身走向花卷家所在的住宅楼。
她熟门熟路地刷卡进入单元门,乘电梯上楼,掏出花卷硬塞给她的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一股混合着外卖残留、香水、颜料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花卷气息”扑面而来。
镜流站在玄关,眉头紧紧地蹙了一下。
偌大的客厅景象堪称灾难现场。
沙发被各种印着动漫角色的抱枕淹没,只露出窄窄一条坐人的地方。
茶几上堆满了零食包装袋、喝了一半的奶茶杯、翻开的时尚杂志、还有switch和手机壳。
地板上散落着几件风格迥异的衣服,一只毛绒拖鞋挂在电视柜角上。
开放式厨房的吧台上,碗碟堆积如山,水槽里还泡着不知道哪天的餐具。
饶是以镜流的性情,此刻也觉得额角隐隐作痛。
这个卷卷……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换了鞋,尽量避开地上的雷区,朝花卷的卧室走去。
卧室门虚掩着。
镜流推开门,里面光线昏暗,厚重的遮光帘拉得严严实实。
空气里弥漫着睡眠特有的温热气息和淡淡的甜香。
大床上,一个裹得象蚕蛹的人形物体正发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镜流走到窗边,“唰啦”一声拉开了窗帘。
刺目的阳光瞬间涌入,照亮了满室凌乱——床头柜上堆着发圈、耳机、眼罩,地上扔着几本漫画书,椅子上搭着昨天穿过的裙子。
床上的人形蚕蛹蠕动了一下,发出一声不满的嘤咛,把头更深地埋进被子里。
“卷卷,起床。”
镜流的声音不高,带着清晨特有的清冽,穿透了房间的慵懒。
“唔……别吵……再五分钟……”
被子里传来花卷含混不清的嘟囔,带着浓重的睡意。
镜流没再说话,直接走到床边,伸手抓住被子的一角,稍稍用力一掀。
温暖的被窝瞬间暴露在冷空气中。
“嗷——!柳静流!你要谋杀啊!”
花卷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坐起身,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惺忪,气鼓鼓地瞪着镜流。
“冷死了!我的美容觉啊!我的回笼觉啊!”
“九点半了。”
镜流平静地陈述事实,顺手柄掀开的被子叠好放在床尾。
“你说九点楼下见。”
花卷愣了一下,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顿时哀嚎一声又倒回床上。
“啊——!我明明定了闹钟的!它怎么没响!它一定坏了!对!它一定坏了!流流我的好流流,再让我眯十分钟,就十分钟!我保证马上起!”
她闭着眼,像八爪鱼一样去够被镜流叠好的被子。
镜流没给她机会,伸手精准地抓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就把她从床上拉了起来。
花卷像没骨头一样软绵绵地往镜流身上靠。
“马上清醒。”
镜流扶住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去洗漱。客厅,我来收拾一下。”
说完,松开手,转身走出了卧室,留下花卷坐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地抓了抓乱发。
与此同时,西海岸新区的方向。
唐七叶开了将近一小时车,才抵达张同楷发来的定位点。
这是一片相对僻静的礁石滩涂,远处停着几艘小艇。
张同楷已经等在那里,身边放着两个大号钓箱和一堆渔具。
原本他较为纤瘦的身体如今也有些壮实了,皮肤甚至都被晒出了在海上跑的健康古铜色,看到唐七叶从丰田上下来,咧嘴一笑,露出白牙。
“叶哥!够准时!”
张同楷迎上来,用力拍了拍唐七叶的肩膀,目光扫过他身后的黑色亚洲龙。
“哟,真把你家老爷子的心头好开出来了?不怕他心疼?”
唐七叶笑着回了一拳。
“心疼啥,钥匙都给我了。这车我惦记好久了,开起来顺手。”
他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里面也放着他自己准备的简易钓具包和保温箱。
“行啊叶哥,看来这亚洲龙真是真爱啊。”
张同楷打趣道。
“不过我说叶哥,你家那位现在也算是知名网络博主了吧?钱应该没少赚,你们俩换辆新的多好。这车虽然经典,但总归是老爷子的品味。”
唐七叶弯腰提起钓箱,掂量了一下,轻松地甩上肩。
“换车?不急啊。这车皮实耐造,开着顺手就行。再说了,”他语气带着点调侃,“钱还得留着养家糊口呢,家里还有一张小嘴等着喂呢。”
他指的是七菜。
张同楷哈哈大笑。
“理解理解!走,上船!今天带你去个好钓点,保准收获满满!装备我都给你备了一份,知道你肯定懒得弄。”
他指了指地上一个明显比较新的钓箱和一套齐全的竿轮线组。
“够意思,楷哥!”
唐七叶也不客气。
两人合力将装备搬上一艘蓝白相间的中型钓鱼艇。
张同楷熟练地发动引擎,小艇划开平静的海面,朝着远处的礁石群驶去。
海风猎猎,吹拂着两人的头发。
到达钓点,抛锚定位。
张同楷果然是老手,选的位置极佳,水流交汇处,水下结构复杂。
他麻利地给唐七叶组装好钓竿,挂上活虾饵,指点着抛投的位置和控线的技巧。
“看着啊叶哥,这地方海鲈鱼多,劲大,手感贼好!竿子要这样握,感觉到咬口别急着抽,让它吃深点……”
张同楷一边示范一边讲解。
唐七叶学得认真。
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只有海浪声、海鸥的鸣叫和鱼线破空的细微声响。
他很快掌握了要领,第一竿下去没多久,竿尖猛地一沉!
“中!”
张同楷低喝一声。
唐七叶立刻绷紧鱼线,感受着水下传来的强劲拉力,手臂肌肉贲起。
他按照张同楷的指导,没有硬拉,而是巧妙利用腰力和竿子的弹性与水下的家伙周旋。
几个回合下来,一条银光闪闪、体型健硕的海鲈鱼被提出水面,在阳光下奋力挣扎,鳞片闪耀。
“漂亮!开门红啊叶哥!这新手保护期真可以!”
张同楷拿起抄网,眼疾手快地抄鱼入网。
唐七叶看着在网里扑腾的鱼,脸上露出畅快的笑容。
这种与大鱼搏斗、最终收获的满足感,和他沉浸在画稿中时那种心流状态有些奇妙的相似,都让人感到专注和释放。
时间在专注的垂钓中流逝。
两人钓单击得好,加之张同楷经验丰富,唐七叶上手也快,鱼获颇丰。
保温箱里很快装了好几条活蹦乱跳的海鲈鱼,还有几条黄鳍鲷和黑鲷。
汗水浸湿了唐七叶的鬓角,他脱掉了外套,只穿着t恤,手臂线条在阳光下显得结实有力。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浮漂,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属于男人的放松和成就感。
太阳渐渐西斜,海面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橙色。
两人都有些疲惫,但兴致依然很高。
“差不多了叶哥,再晚回去天就黑了。”
张同楷看了看表,开始收拾东西。
“今天这收获,够你俩吃好几顿了。弟妹手艺好,清蒸红烧肯定都绝了。”
唐七叶笑着点头,也准备收竿。
“想吃啊,下次就去我家呗,你也好久没去了。”
他刚把鱼线收回,正要把鱼竿放好,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叫了起来,打破了海上的宁静。
他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花卷”的名字,卡通头象一闪一闪。
唐七叶有些意外地挑眉。
这丫头?
主动给他打电话?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镜流不是跟她在一起吗?
难道是忘带钱包了?
或者又惹了什么麻烦需要他去救场?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几个无伤大雅的可能,顺手按下了接听键,语气带着点调侃。
“喂?我们卷大小姐,有何贵干啊?是不是又把哪家店的盘子打……”
他轻松调侃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被听筒里冲出的花卷那几乎变了调的、带着剧烈喘息和浓重哭腔的尖利嘶喊声狠狠打断,那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惶和恐惧,象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唐七叶的耳膜,直抵心脏。
“唐七叶!不好了!流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