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疤脸”,一个九岁的男孩,手背上爬着道狰狞的旧伤痕。
他像抢食腐肉的秃鹫,大手粗暴地一扒拉,棠棠立刻像片被风吹落的叶子,重重跌坐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手里瞬间空无一物,营养膏直接滑进了对方脏污的衣兜。
她甚至没来得及哭出声。下一秒,一个带着烈风般凶猛气势的身影撞了过来,是萧烬。
他喉间发出类似幼兽被彻底激怒时的低吼,动作快得惊人,像一道瞄准目标的射线,精准蹬地弹起,小小的拳头竟狠狠砸在疤脸的手肘麻筋上。
疤脸吃痛闷哼,营养膏重新掉落。不等他反应,萧烬已经像颗小炮弹似的,手脚并用缠住对方腰腹,不管不顾地朝着能下口的地方狠咬下去!动作全是打野架锻炼出的狠戾,带着狼崽守护巢穴般不要命的凶猛。
疤脸嚎叫着撕扯,拳头雨点般落在萧烬背上肩上,萧烬被打得小脸瞬间涨红,却咬死了不松口,细瘦的胳膊死死箍住那袋本该归属林棠的营养膏。
他眼睛里燃起幽暗的金色火焰,那是尚未成熟的精神力在绝境中沸腾燃烧,让疤脸本能地涌上一阵心悸。
终于,疤脸惨叫一声猛推搡开他,捂着被咬出血的胳膊,狠狠咒骂着退去。
其他蠢蠢欲动的孩子也因这不要命的架势暂时缩了回去。
萧烬顾不上去掸身上的灰,只胡乱抹了下裂开的嘴角渗出的血丝,将那袋粘了泥污的营养膏紧紧攥在手里,一瘸一拐地走到林棠面前。
当萧烬如离弦之箭冲向疤脸的瞬间,林棠便踉跄着从金属地板上撑起身,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却死死盯着那个在拳脚中跌撞的身影。
当萧烬的拳头砸在抢夺者脸上时,她指甲掐进掌心忘了发抖,当鲜血从他额角蜿蜒而下时,她喉间的呜咽骤然冲破封锁。
直到那袋沾着泥与血的营养膏被塞进怀里,积压的恐惧与心疼轰然决堤,滚烫的泪珠砸在萧烬染血的袖口,分不清是为被肆意抢夺食物的委屈,还是为他身上的累累伤痕。
“哭什么!”他声音嘶哑粗哑,像生了锈,带着薄茧的指腹轻柔抹过她湿透的脸颊,蹭出一道浅红。
萧烬心疼的将她女孩拥入怀中,安抚道:“……有我在。”
这三个字,重重落下,不是安慰,是誓言。
若只是他自己,他不会和大他那么多的孩子拼命,严寒的冬日熬一熬也就过去了,但他不愿棠棠遭受这些苦难,即便是在环境艰苦的培育区,他也希望能尽他所能给棠棠最好的生活。
这和他原本的预期偏离太多,也难怪司命会选这个小世界让他保留记忆历劫,这种科幻向的小世界,他只在历劫的第一世经历过,而且还没来得及多做了解就已经结束了。
在这个小世界,之前那么多次历劫的经验都毫无用武之地,可即便如此,他也能凭借自身的能量走到高处。
他希望在自己有能力保护她的时候再遇见她,更希望她在没遇见他的之前过得幸福……
只能说司命是知道怎么让他难受的!
冰冷的月光从破烂的天窗照进废弃管道的角落,那是萧烬勉强占据的窝,“家”的具象化只有那张边缘破破烂烂、保暖作用几近于无的恒温毯。
林棠在噩梦中挣扎,从前线带来的父母皆战死于与虫族的战斗的消息,让还未了解过虫族是什么的女孩,内心深处对虫族有了极深的恐惧。
梦中是奇形怪状的可怕生物,撕碎了她父母的身体,梦境中瞬间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猩红的画面让她啜泣着惊醒,身体抖得厉害,寒意从每个毛孔钻进骨头缝里。
身边的萧烬几乎在她动第一下时就睁开了眼,在这里生存的每一天,深眠等同于死亡。
他沉默地坐起身,把那半张旧毯子扯过来一大半,一股脑盖在她身上。他的毯子太薄太旧,好在林棠自己的毯子用了不到半年,性能还算良好,只是那寒气还是丝丝缕缕地从各种缝隙渗入。
“冷……”她声音里带着梦魇余悸的颤抖。
他抿了抿唇,挪动了一下身体,与她更贴近些,伸出胳膊,用力揽过那个小小的、不断发抖的身体,把她整个“夹”在了自己的手臂与相对没那么冰冷的胸膛之间。
“靠着我睡。” 语气是只针对她一人的温柔,泄露出所有未曾言说的庇护。
林棠的小脸贴着他单薄的、带着伤痕的前胸衣料,感受到了底下细微却真实的脉动——那是这片钢铁丛林里唯一属于她的炉火余温,是安全的锚点。
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身体的颤抖渐渐止息。
寒冷依旧,但另一种奇异的暖流开始蔓延。
黑暗中,萧烬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像一堵沉默无声的墙,挡住了呼啸的风声和世界的残忍。
冲突的代价不会轻易消失,疤脸找了帮手报复,几天后一场更激烈的争夺里,萧烬在护着林棠不被推挤到角落里时,被一根带着锈钉的金属棍划过手臂外侧。狰狞的伤口瞬间翻卷开皮肉,血痕刺目。
他没有哼一声,像感觉不到疼痛,依旧警惕地护着林棠冲出人群,回到属于他们的角落,他才支撑不住地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大口喘气,手臂无意识地垂着,血顺着指尖滴答落下,在布满灰尘的地面凝成一小片暗色。
“阿烬!都是因为我……是我太没用了……” 林棠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比她自己受伤时还要汹涌心痛。
她在他面前跪坐下来,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无措,他的血像是烫到了她的眼睛。
她慌乱地扫视四周,视线猛地凝固在自己身上那件已经洗得发白、同样满是补丁的旧外套上。
没有剪刀,没有消毒,情急之下,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两只小手紧紧抓住自己外套内侧相对干净的下摆,用尽全身力气,“嗤啦——!”一声,那布帛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角落异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