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到了中午。
在一行人的努力下，故事开头在公交车上的戏份便已经完全杀青了。
将巴士开回到电视台大楼下，场务才一脸气愤地将车钥匙还给原本的司机。
是的，他是整个剧组唯二有大车驾照的选手。
在司机成为了演员的关头，他就成了临时的司机。
周淮看着两人交还钥匙的一幕，心中不由暗笑道：
这不就是《air医生》的翻版——《nd司机》吗？
但下一刻，接过钥匙的司机并未开车离开，而是扭头朝他这边快步走了过来。
接下来就是——站定、鞠躬、阿里嘎多·勾扎一马西塔。
“十分感谢周老师给我这个机会。”
司机第二次在周淮面前鞠了个直角躬。
“我的名字是中江大介，今后徜若有我能为您效劳之处，无论何事，敬请吩咐。”
中江大介说这番话的态度极为诚恳。
他清楚的知道，等《奶奶》播出后，自己的人生大概要迎来转折了。
而对于周淮这个给了他机会的恩主，他是真心想要报答的。
尽管眼下自己还什么都做不了，但态度得赶紧表达出去。
“无妨，剩下的两场戏好好演就行。”
周淮摇了摇头，没有人情客套直接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今天其实是你自己抓住了机会，你有着看穿和演绎人心的能力，天生就该是吃演员这碗饭的人。”
“您实在过誉了。”
刚抬起头的中江大介又开始了鞠躬：
“而且在我看来，雪穗小姐才是有着更惊人天赋的那一位。”
说出这句话，固然有迎合的味道，但更多的却是发自内心的感叹。
今天的第一幕戏，是他演出的空间更多，“美保”这个故事中真正的主角甚至连一句台词都没有。
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在这种没有太多发挥馀地的境地里，雪穗的发挥却已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尤其是最后，隔着玻璃凝视场外的那一幕，她的眼睛里浸满了忧郁。
中江大介能演出父亲的冷漠，是因为留神观察了二十几年公交车上的人情冷暖，但雪穗——
她今年还未成年。
又客套了两三句后，双方之间的交流结束。
在中江大介的目送下，周淮带着雪穗走进了电视台的大楼。
电梯里。
雪穗盯着屏幕上逐步变换的数字，突然开了口。
“中尾清见其实是会演戏的。”
她的目光下移，看向了周淮投影在金属门上的模糊倒影：“但她还是装成了能剧演员。”
中尾清见就是原定饰演美保母亲，中途又下了车的那位女演员。
周淮见电梯里只有自己两人，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尽力演就是，签了我的公司，以后无需顾虑这方面的问题。”
他的语气很平静，语言的力量却是相当强硬。
这是他极少的，卸下自己名为“谦逊”的伪装，从而流露出来的真实面孔。
中尾清见的行为，他很理解，但却不赞同。
艺人为前辈考虑，在某些时候可能会是好品质。
但在不争便退的娱乐场上，没有“勇气”的人，是走不到对岸的。
叮咚——
随着提示音响起，两人来到了电视台的第二十层。
走过已经熟透的路，敲敲门进入小林专务的办公室。
周淮一屁股坐在自己的专属位置上，凑手拿起茶壶茶杯开始给自己倒茶。
见状，办公桌后与隐形人无异的小林专务自顾自翻了个白眼。
在两人中间，黑色的办公桌上正摆放着一本几十页的合同。
周淮将合同拉到自己面前，粗略一翻。
直接打开到最后一页，便往旁边一推，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雪穗。
“你的经纪约，签了吧。”
闻言，雪穗也没有废话，看也没看直接掏出笔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将之推了回来。
两人间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就象是排练过无数遍般。
将在场的唯一一枚电灯泡看得一愣一愣的。
“行，合同也签了。”周淮将合同翻回去收好，“你在这里等我还是去医院？”
“去医院，还要麻烦土屋司机。”
“没事，我给他发个消息，你去一楼门口等他吧。”
问答结束，雪穗没有半分迟疑，直接推门离开。
随着关门声响起，小林专务才仿佛从雕塑变回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颇为好奇地，在周淮和关闭的房门之间来回扫视了几遍，终于没忍住开口发问：
“当特务的好苗子啊，从哪找的。”
“少打听，”周淮又将合同从怀中取出，一页页翻动着，“这是我的养老保险。”
他说的自然不是这本合同，而是那个签字的人。
在这份三十年的长约里，他也没有如雪穗说的那样拼命盘剥，而是给出了自认为还算不错的条件：
雪穗成年前没有收益，就算给雪籽看病的费用了。
成年后双方五五分成，算是周淮带她入行，带她晋升的报答。
两人间照例又是几句玩笑开完，才聊起了正事。
“那个高井龙一是怎么回事？”
将看完的合同重新收起，周淮也换上了谈正事专用的严肃脸。
而听到这个问题，小林专务却是一脸嫌恶。
“是个搞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的蠢货……”
说着，他便从头将这个人借势乘风起的人生经历讲述了一遍。
高井龙一，疑似爷爷是个辰国人。
从小就吹嘘自己拥有八分之一辰国血统，也因此被某家艺人事务所签下。
这些年来，因为“八分之一辰国人”的人设，在霓虹没少拍摄影视剧。
但却始终离着一线艺人的标准存在着点差距。
一年前，事务所的社长拉下面皮，靠着个硬蹭到的关系，将这家伙送到了辰国参演一部大制作电影。
“……所以，现在高井龙一其实还算是荣归故里。”
小林专务讲完故事加了个总结，只是语气里多有阴阳怪气的味道。
周淮自然注意到了这副态度，知道这背后还另有隐情。
索性就借着地球上那点事，开口猜测起来。
“他演的是反派，人设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霓虹人？”
闻言，小林专务的面色明显怔了一下，但很快便摇了摇头。
“算你猜对一半吧。
“电影里的反派确实是个‘霓虹人’，但人设心狠手辣干脆果决，应该说还颇具魅力。
“然而，这反派是辰国自己人演的，找的演员是圈内‘霓虹专业户’。
“电影里有一幕，反派开的风月场里，有个霓虹人玩完不想给钱，被打死了。
“高井龙一就演这个女票霸王女昌的角色。”
听到这里，周淮的脸色已经彻底变成了“老人地铁手机jpg”。
这是得罪了投资方吧，整出这么个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