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
这个姓氏让陈清微微一怔,不由想起梦中仙朝新近接触的慕容芷晴与慕容谷这两人。
当今天下,东灵洲一分为二,南为炎朝,北为离朝。
他方才询问北离皇族姓氏,本意是想探查其是否与仙朝帝室的“徐”姓有关,毕竟若真是仙朝后裔,徐姓的可能性最大。
可即便血脉是通过母系流传,姓氏有变,他也未曾料到竟是“慕容”这个复姓。
心念转动间,陈清脱口问道:“殿下所说的那个宗门,莫非是离阳宫?”
木青苓轻轻摇头,道:“具体情形,我所知亦是不多,尚不能完全确定。不过,倒是另有一则消息,”顿了顿,她继续道:“如今的北离王朝境内,确有一个传承久远的宗门,名为离阳真宫,据闻与古时的离阳宫渊源极深,和北离皇室也有关联,只是其中详情,便不为外人所知了。”
“离阳真宫——”
陈清低声重复,将此名记下,陷入思索。
木青苓见状,便道:“陈公子若对此感兴趣,青苓之后会设法进一步查证,待有了确切消息,再告知于你。”
“有劳殿下了。”陈清拱手称谢。
送走木青苓后,陈清静下心来,思考了一会后,便仔细翻阅她送来的那些关于佛门的卷轴。
他本以为西荒佛门源流复杂,卷帙浩繁,不想其中记载竞是出乎意料的简明扼要。
略一浏览,他便明了缘由。
这些卷轴所载,乃是极为古老的佛门源流,许多宗派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或是发生了根本性的演变,留存下来的信息自然不多。
根据卷轴所述,西荒佛门,源起于问道纪末年。
彼时,中灵洲“九嶷剑冢”有一叛僧,名曰释空明,盗取了宗门珍藏的《大乘渡厄经》残卷,一路西逃,最终抵达西荒洲。他在那片广袤荒漠中,融合当地沙民的原始信仰,另辟蹊径,开创了独具西荒特色的“沙门”。
“恩?”
其实看到这里的时候,陈清忽的心中一跳,便觉得熟悉,仔细一回想,这才想起,这不正是自己在那《沙门秘录》中所见的内容吗?
那《沙门秘录》正是小瀛洲集市上,那书摊小贩所卖,先前被惠痴僧得了去,自己借阅之后,才与这位高僧结识。
不过,按照《沙门秘录》所言,那位释空明可是一代圣僧,不曾提及什么九嶷剑冢与叛逆之事!
“但也正常,历史繁杂,各有侧面,又有许多真假难辨的地方,有所出入,在所难免——”
这么想着,他继续翻阅起来,很快便抓住了沙门传承的脉络。
自释空明立门,此后历经三千载岁月沉淀与演变,沙门逐渐分化,最终形成了十个主要宗派。
有主张“诸相非相,沙海即空”的空相宗;
有埋识沙海、以期轮回重生的唯识禅院:
有秉持“以忿怒相降魔”,需食蝎毒淬体、召唤明王法相的金刚怒相宗;
有信奉“焚身证道”的涅盘火宅:
有观想“一粒沙一世界”的沙门净土;
有谨守“步步皆业”,修行善恶业力的因果律宗;
有借月华冻结心魔的月轮禅寺;
有参悟“刹那生灭”的无常禅:
有传承龙象之力的龙象金刚寺:
以及最为诡秘的红莲业寺。
当然,既是典籍卷宗,便必然还牵扯其他诸多记载,陈清就在其中一卷中提到,那诡秘的红莲业寺镇压着某种名为“黑莲魔胎”的恐怖存在,与“末法纪”的“堕佛者”有关。
陈清的目光在“唯识禅院”和“红莲业寺”上多停留了片刻。
按照郑擎天与莽首拓之前的说法,东灵洲佛门势力之首的“大轮寺”,其根源便是西荒的唯识禅院,而“红莲业寺”的描述,让他感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业火焚罪,红莲重生,黑莲魔胎,堕佛者—”他咀嚼着这几个词,总觉得其中似有深意,或许与魔佛道果存在某种关联。
正当陈清沉浸于卷宗信息,细细推敲之时,院外再次传来了脚步声。
这一次,却是柳双儿来了。
“陈君,”她步入院中,脸上带着几分无奈,“你要查的东西,有些棘手,关于佛门各宗的概况,我已让人整理,稍后便能送来。但仙朝帝王的详尽记载,尤其是涉及太景帝的部分,巡查司的文档库中确实收录不多,且权限极高,我暂时也无法调阅内核卷宗。“
这个结果,虽在陈清的预料之中,但仍让他微微蹙眉。
柳双儿见状,宽慰道:“不过你也别急,我已另寻门路,托了一位在宫中翰林院任职的世交帮忙查找,他在玄卷阁中也有些门路,只是需要些时日,一有消息,我立刻通知你。”
“让道友费心了。”陈清点头致谢。
柳双儿摆手笑道:“你我之间,何须客气。对了,还有一事,”她语气稍顿,“你之前不是托我留意沧溟水府相关的消息吗?我这边刚收到风,说是那位尔顷少府主体内的大日真炎再次失控,而且这次来得异常凶猛,连水府府主亲自出手,联合数码佛门高僧都难以压制,情况似乎很不妙。”
陈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色。
那大日真炎竞如此难缠?
他正欲细问,心中忽有所感,几乎是同时,柳双儿也似有所觉,两人齐齐转头,望向院门方向。
只见一道传讯流光,正穿过院落禁制,悬停于陈清面前。
陈清抬手接下,神念一探,却是白少游再次传来消息。
讯息中的内容,让陈清的眉头彻底皱了起来。
他神念探入传讯符中,白少游略显急切的声音立刻就传了过来一“师父!沧溟水府着实是欺人太甚!今日竟有位法号释忍的老僧,持水府拜帖强行登山,口口声声要宗门立刻将您寻回,去为那水府少主尔顷诊治!弟子依礼接待,言明师父您在外游历,归期未定,且当初亦只是暂缓之法,并非根治。岂料那老僧全然不听,态度倨傲冷漠,仿佛我溟霞山欠了他一般!”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似在压抑不快与怒火,好一会,才继续道:“弟子无奈送客,谁知那老僧竟突然出手,欲要擒拿弟子!幸得护山大阵与先天迷踪阵自发运转,将其困住片刻,又将其驱离出去,弟子才得以脱身!谁知他脱困后,非但不收敛,反要闯山,将我家安排的几位护卫与安宁滚将留下的几名守卫尽数打伤!最后是那君有边突然现身,与老僧交手,才勉强将其逼退—”
听到此处,陈清眼中已是寒芒闪动,却还在耐着性子听着。
白少游跟着又道:“即便如此,那老僧临走前,还立于山门之外,言我溟霞山藏污纳垢,勾结魔门,心怀叵测,已铸大错!并下了最后通谍,要师父您——须在十日之内,亲自前往望海城灵鳌台,为那尔顷诊治,否则便要将我溟霞山所做之事公之于众,令我溟霞山再无宁日!“
“再无宁日?口气倒是不!”
陈清看到这里,不怒反笑!
“好个老僧!好一个沧溟水府!这是霸道惯了,居然跑到我溟霞山来撒野,还给我定下规矩,让我去治病?真当我陈清是那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了?!未免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话虽如此,但他心中却是迅速理出了事情脉络。
“那沧溟水府那少主的情况,可能是进一步恶化了,而且突然之间,佛门高僧接连登临,拜访不成,就改成威胁,着实有些古怪,背后难保不存有什么隐秘。可无论是什么原因,这等挑衅,皆不可放任,否则后患无穷!说不定日后谁都敢随便来山上撒野了!”
从白少游的描述来看,那释忍老僧能轻易压制护山大阵,与那化名君有边的墨书真人君无涯交手并能全身而退,修为绝非等闲,至少是金丹层次中的佼佼者!
这等层次的敌人,白少游他们确实无法应对。
“君无涯因自身功法气运之故,徘徊于溟霞山附近,几次出手,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但靠外人终非长久之计。”
陈清转念之间,已是看出了溟霞山如今最大的劣势。
根基太浅!
说白了,就是宗门崛起时间太短,全靠他一人威名支撑,一旦陈清离开,底蕴不足的弊端便暴露无遗。
莫说金丹修士,便是一个厉害的阴神修士打上门去,若他不在,宗门都有倾复之危!
“如今靠着白家的人脉、南炎朝廷的些许关照,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毕竟这些都是外力,可借一时,不可恃一世。宗门想要真正立足,终究要靠自身硬实力,除了我需坐镇,培养后续人才更是刻不容缓,此外,护山大阵、攻防法宝、丹药储备——这些底蕴都需尽快加强。“
一念至此,陈清已然有了决断。
青木灵国这边,查阅资料固然重要,但宗门根基更为紧要!绝不能因外界之事,而让自家山门受人欺凌,动摇根本!
他当即长身而起,对身旁的柳双儿与刚刚折返的木青苓道:“二位,山门有变,有恶客登门,伤我门人,陈某需即刻返回溟霞山,不能再于贵国盘桓了。“
柳双儿闻言,柳眉倒竖:“何人如此大胆?可需我调集缉魔卫相助?”
木青苓也关切道:“陈公子,可需我青木灵国派些人手随行?”
“多谢二位好意。”陈清摇头道:“些许跳梁小丑,还无需劳烦二位,我自有手段应对。只是此番离去,关于典籍查阅之事,恐怕要暂缓了。”
“无妨,此事不急在一时,况且你不在青木灵国,也一样可以查,无非是送到你山门中去。”柳双儿当即道,“你且先去处理山门之事,若有需要,随时传讯于我!我就不与你添乱了,直接前往巡查司,帮你查询所需。”
木青苓也道:“青苓预祝公子旗开得胜,此间若有新的消息,我会第一时间传讯于你。”
“多谢两位!此番相助,陈某铭记在心!”
陈清不再多言,朝二人略一拱手,身形一晃,已化作一道凌厉遁光,冲天而起,便要离去。
“陈掌门且慢!”
却是青木国主木长春,领着几位长老与随从,闻讯匆匆驾光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