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从这老头眼里,看到了虔诚和朝圣的意味。
人们陆续往后门走,乔宁宁不明所以,只想着500块还没到手,便耐着性子跟在队伍最后面。
穿过那扇掉红漆,露出斑驳木纹的木门,终于知道大家在激动什么了。
哦,她婆家爷爷来了。
礼堂后院的榕树下,一辆红旗车静静伫立,长着苔藓的青石砖上站着两个人。
身穿棕色中山装,花白头发全梳到后面的凌司令。
他身后,站着身穿藏蓝色工装,头戴工帽的朝叔。
刚刚还个个沉稳的领导们,此时像小孩一样忐忑又崇拜,对着凌老嘘寒问暖:
“司令啊,一别十年,终于又见到你了。”
“平常这种表彰会您不会来,您能来太让我意外了。”
“您怎么能走后门呢?应该提前通知咱们,咱们要隆重欢迎你啊。”
“是啊,司令您也太低调了,突然来做嘉宾,这让我们措手不及。”
此起彼落的问候声中,凌老一边寒喧,一边四处张望。
主持人是个有眼力劲的,立刻就回过头来,对着她招手:“乔同志,这边,快来,凌老在找你呢。”
凌老面上一窘,轻咳一声,“这说得哪里话,我是为了鼓励大家保持创业,这才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假公济私啊。”
主持人的目光变得更加狂热了,声音也充满崇拜:
“司令大义啊!”
凌老大手一挥,对着礼堂方向,“走走走,表彰会继续进行,可不能为了我这个老头子中止。”
说完,在众人簇拥之中,他步伐矫健朝着礼堂方向走去。
经过乔宁宁身边的时候,凌老目不斜视,仿佛不认识她一样。
乔宁宁低头笑了笑,有点拿他没办法。
她安静跟在队伍后面,左侧出现个藏蓝色的身影。
“朝叔。”她打了个招呼。
朝叔叹了一口气,“其实,司令从来不出席这种等级的公开场合。”
“他是为了你。”
乔宁宁点头,“我知道,他老人家已经很给我面子了。”
“你知道就好,”朝叔抬头,看了看榕树上飞舞打闹的喜鹊,“这两天,老太太一直在门口张望,只不过司令拉不下脸,大家都在等你回家。”
他话说完,两人也刚好到了礼堂里头。
六个创业者都在舞台,就剩乔宁宁没有上台。
乔宁宁从座位中间穿过,抬步上了阶梯,走到队伍的最边边。
主持人对她笑得热情洋溢,对她招手:“乔同志,你到中间来,咱们合个影。”
高辰憋笑,低声对她打趣:“有大佬撑腰就是不一样啊,能站到中间去,那中间本来是工商局局长的侄子站。”
他话一说完,连中间工商局局长的侄子大步走来,眼尾写满了谄媚:“宁姐,来来来,你站去中间。”
其他五人自然也是纷纷示意,让她站到中间去。
乔宁宁本来推辞,但盛情难却,只得乖乖站到中间去。
主持人看着她的站位,满意地点点头,“好了,接下来,请国土局规划部年部长给每个杰出青年戴上大红花。”
一个大竹框,里头装满了大红花,乔宁宁扭头一看,大红花真的大,足足有两个手掌这么大。
喜庆的红色,闪光的绸带。
很是浮夸。
年部长从左到右给获奖青年戴大红花,给前面两个戴的时候,他一脸严肃,象征性地夸道:“继续加油。”
两个青年,一个是卖肥皂的,一个是卖纽扣的,都是外地人来京区开作坊。年部长就是他们见过最大的官了,这会亲耳听到年部长对他们的鼓励,当即热泪盈眶,连连点头:“年部长,我会继续努力的,一定不姑负你的期待。”
第三个,就是乔宁宁了。
严肃的年部长,双手托着大红花,露出和蔼的笑容,“宁宁啊,你的厂子在哪里啊?我一定要带着手下去学习。”
“厂子开了多久?厂子的设施还完善吗?”
“有没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
“你可是华国的未来,多多带动其他人啊,我可是最看好你的。”
一箩筐的话从年部长嘴巴说出来,压根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乔宁宁:……
已经佩戴大红花的两个青年,感动的泪水还没收回去,立刻感受到了世态炎凉,呆滞地看着年部长对乔宁宁献殷勤。
乔宁宁心道,我也很为难啊。
她盯着年部长手中的大红花,心里念着“赶紧给我戴上吧,别叽歪了。”
偏偏年部长又对她进行了一分钟的亲切问候,这才恋恋不舍地戴上大红花。
场下立刻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所有人都努力拍着掌,比赛一样狂拍,把手掌都快拍红了。
乔宁宁听着掌声大小,震惊于台下也才十来个人,居然能拍出这么响亮的掌声,牛!
接下来,年部长又给高辰戴上大红花,相对于对乔宁宁的絮絮叨叨,对高辰倒是简短不少。
高辰虽然也是出身政治家族,但高家始终比不上凌家啊。
不过高辰本人倒是开开心心,显然是被年部长的唠叼给吓怕了,生怕他也对着自己一顿输出。
等所有人戴上大红花,年部长下了台,主持人立马走回舞台中间,激动得满脸通红,大喊道:“接下来,请凌司令给七位青年颁发奖金!”
喊到最后一个“金”字的时候,他的声音都破了,整个礼堂发出久久未曾散去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