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必须得离啊,谁会为了一个走资派,放弃大好前程?”
“凌铩可是凌家唯一当兵的独苗。”
“就算凌铩不愿意离,凌家也绝对让他离啊!”
大槐树下,人们交头接耳,眼里皆是惊奇和畏惧。
在红色氛围极其浓重的大院,乔宁宁开厂,不亚于敌特。
乔宁宁在低头接耳中,穿过人群,走向玉彩姨的宿舍。
玉彩姨只是个临时工,不象大院人有编制,所以对于她开厂虽然不满,但没有坚决反对。
这会,玉彩姨听到外头骚动,已经到了宿舍门口。
“你这孩子,咋这么倔呢?”玉彩姨看着她发梢的雨水,语气很无奈。
上回她晕倒,乔宁宁自愿留在宿舍照顾她好几天。
这一回,乔宁宁是真真被凌家赶出家门了,名声真不好听。
“玉彩姨,刚好我也想你了嘛。”她撒着娇,完全不象个被婆家扫地出门的媳妇。
玉彩姨拿她没办法,便看向提着行李的凌铩:“小铩,让你为难了。”
凌铩摇头,“我刚好顺路,一会军营有个会。”
“赶紧去忙你的。”乔宁宁用毛巾擦着头上的雨水,语气冷冰冰地。
倒是玉彩姨连忙道:“你这孩子,怎么能赶人?小铩,你先擦擦雨水。”
说着,她给凌铩翻出一条新毛巾。
“谢谢。”凌铩接了过去,然后往那张摇摇晃晃的小矮凳一坐。
吱呀一声。
他先是用毛巾拍了拍肩膀的雨水,接着擦着自己头发的雨水。
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动作。
她就纳闷了。
就那么短的头发,有必要擦个三四分钟吗?
乔宁宁刻意站到距离他最远的炉灶旁,两个人相对无声。
倒是玉彩姨开始拉着凌铩说起了家常,两人有说有笑。
乔宁宁觉得哪里不对劲。
想了想,明白了。
以往凌铩也来过玉彩姨宿舍好几次,向来惜字如金,都是玉彩姨问一句,他答一句。
但今天,凌铩的话头特别多。
安静地听他们聊十几分钟后,乔宁宁忍不住开腔:
“你不是说军营还有事吗?”
她略高的音量,盖住了玉彩姨和凌铩的说笑声。
瞬间,小小的宿舍就鸦雀无声,只有屋檐往下滴水的嗒嗒声。
玉彩姨板起了脸,一把拽着她的手往里屋走,“宁宁,你赶紧收拾床铺,小铩和我聊,有你什么事?”
乔宁宁没动,直视着凌铩,极其认真的口吻:“你走吧,这样很没意思。”
凌铩脸上那一丁点儿笑意消失得干干净净,他站了起来,沉默往外走。
乔宁宁不忘提醒:“记得打离婚报告。”
凌铩充耳不闻,走进了小雨中。
玉彩姨早已震惊,看着她难以置信道:“什么离婚?”
乔宁宁笔直的背脊一垮,无力地瘫在凳子上:“那我能怎么办啊?让他为了我背叛凌家,放弃大好前程?我可不想做罪人啊。”
“你就非得开那个厂吗?等日后经商的人多了,你再开厂就不会被反对了。”玉彩姨有点生气,将凌铩留下的毛巾揪得紧紧地。
乔宁宁摊手,“没法回头,我从老家带了这些人过来,总不能又赶走他们,接的单子也不能毁约。”
“最重要的是,经商最重要的是时机,错过就没了。”
另外,她没说的是,
她可是答应了养父母,一年内在京区盖房子。
玉彩姨听她说了一长串,哼了一口气,“算了,我说不过你。”
说完便系上围裙,量米做饭,锅碗瓢盆被甩得砰砰响。
乔宁宁故作听不到,回屋去收拾床铺。
不出意外的话,她还得在这间小小的宿舍住上一年,得好好收拾一番。
等她收拾完,又洗了个澡出了浴室。
入目便是圆旧的餐桌上,摆好一碟鱼香肉丝、一碟青椒炒蛋。
玉彩姨拿出两个碗、两双筷子,“快吃吧,家里的香胰子没了,吃完咱们去供销社买两盒。”
乔宁宁轻轻点了点头,刚坐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在门口出现。
乔宁宁筷子顿在半空。
玉彩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眉开眼笑,“小铩,你回来了,来来来,坐。”
一张凳子“呼”地摆在凌铩面前。
乔宁宁目光移回饭桌上,不满地咀嚼嘴里的饭,“这点饭和菜,只够两个人吃。”
“哪能!”
玉彩姨一拍大腿,“我再炒个肉丝,几分钟的事。”
厨房很快就响起有节奏的切肉声,下锅滋啦声。
餐桌这边,却是安静得有些诡异。
凌铩一口一口地吃着饭,没打算开口的意思。
乔宁宁又问:“离婚报告打了吗?”
这次,凌铩总算开了金口,“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去问问。”
乔宁宁点了点头。
餐桌又恢复无声。
几分钟后,玉彩姨端上一盆热气腾腾的炒肉丝。
“快吃,小铩。”
期间又是玉彩姨和凌铩闲聊。
好不容易吃完饭,乔宁宁立刻放下碗筷:
“走吧,去买香胰子。”
这明显是赶客了。
凌铩慢条斯理地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玉彩姨却连忙拉住他,“小铩你再坐会嘛,我们很快就从供销社回来了。”
就这么一句话,凌铩就自自在在地坐回了原位。
乔宁宁叹了一口气,也不搭理他,径直出门。
玉彩姨连忙给凌铩倒一杯茶,这才追上她的步伐:
“宁宁,走这么急干嘛?”
乔宁宁无奈地看着玉彩姨,“玉彩姨,你真以为他为了我,可以跟家里决裂吗?”
玉彩姨顿了顿,“起码他名义上还是你丈夫啊。”
乔宁宁无话可说,只想赶紧去供销社买香胰子。
没想到的是,回来的时候,和汤佩珍碰了个正着。
汤佩珍穿着碎花衬衫,和几个嫂子坐在大槐树下闲聊。
不知道说到什么,汤佩珍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鼓掌,眼角都笑出泪。
玉彩姨恨恨地咬了咬牙,“那碎嘴婆子,指定又在落井下石了。”
“别管她。”
乔宁宁目不斜视,压根没打算搭理汤佩珍。
倒是汤佩珍在人群中喊住她:“宁宁,搬出凌家,你还好吗?这锅炉房宿舍可比不上凌家气派,你要慢慢适应了。”
她想了想,得意地补了一句,“我倒是忘了,你打小在乡下长大,适应起来很快的。”
玉彩姨一听,瞬间就咬紧了牙。
刚想开口,乔宁宁拍了拍她的手背,“让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