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州城,冯府。
当冯循道听到刘台说出“死生之事”时,整个态度和气场立即有了巨大的变化。
冯循道收起脸上一直噙着的微笑,直视着刘台,一字一句道:“小郎君,此事却是不好玩笑。”
刘台感受着冯循道的变化,心知自己已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当下也不退缩,也是直视着冯循道,用肯定的语气道:“晚辈虽年幼,却是不爱玩笑。”
冯循道又盯着看了刘台一会,见刘台毫无慌乱之色,终收起试探之心,挥手让屋里其他人等退下。
刘台见状,知道冯循道也是个谨慎之人,就算劝说没有成功,也不虞他会走漏消息了。
当屋里只剩他们二人,冯循道开口道:“小郎君请试言之,某洗耳恭听。”
“实不相瞒,晚辈是清海军节度使、薛王麾下议参军,封州刘隐正是家兄。”
刘台先把自己的身份亮了出来。
冯循道再如何不关心政治,也不会不知道当前清海军的名义大老板和正当红的炸子鸡。
只见冯循道瞿然动容,当即站起来道:“原来是刘参军大驾光临,冯某礼数不周,还请恕罪!”
接着在心里道,难怪自己对刘台的名字有点耳熟,想来是在哪听谁提起过。
想起来了!
此前冯铨在广州被卢、谭所刺杀,之后刘隐刘台兄弟起兵讨逆,斩杀此二贼,算是为冯铨报了仇。
当时还是冯铨亲属说与自己听的。
如此一来,冯家倒是还欠着人家兄弟一份人情啊。
这情,却是不好抵赖了。
一时对刘台生出了亲近之心。
“家主何罪之有?是晚辈不得已,未能第一时间告知身份,还请家主不要见怪才是!”刘台也站起来道。
冯循道见刘台一点也不盛气凌人,心中更生喜欢。
冯家祖上那也是阔过的,自然对那种颐指气使之人不会有好印象。
刘台年纪轻轻,却能不犯这个毛病,也是不容易。
二人对视一眼,重新落座后,冯循道行礼道:“不知某何来死生之事,还望参军明言,某不甚感激!”
所以同样的话,也要看是什么人说的,身份不一样,说出来的效果也大不相同。
“高州刺史刘昌鲁,不奉大王号令,欲图以南五州为凭,割据自立。”
“大王如何能忍?眼见着就是要动刀兵。这战端一起,冯家作为高州大族,岂不是置身于死生之险地?”
听完刘台所说,冯循道稍稍安了些心,至少不是直接涉及到自己家的。
但对于高州要卷入战火,冯循道也是忧心忡忡。
毕竟是自己家业所在,战火一起,家人、家产,难免会受到波及,肯定不是好事。
若是开战双方进展不顺或者杀得兴起,搞不好就拿他们这些人撒气了。
想到这,不由也有些忧心忡忡。
“敢问参军何以教我?”冯循道问道。
刘台既然来找他说这事,那定然是还有后文,不是单纯前来让自己发愁来的。
“以晚辈浅见,家主何不与都府合作,一起驱逐刘昌鲁?”刘台图穷匕见,反问道。
冯循道心头一震,这是要自己给广州纳投名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刘台见状,接着道:“家主不必多想,这只是晚辈一个提议,家主若是不愿,也无妨。”
刘台虽然这样说了,但冯循道并不这样想。
这么隐秘的事都让自己知道了,自己不愿意,广州就不担心自己前去告知刘昌鲁?
冯循道接着又反过来想到,就算自己去告知刘昌鲁,刘昌鲁又会如何想?
刘昌鲁向来疑心甚重,他会否猜疑是自己与广州合伙设局,图谋不轨?
难道是要我绑了刘台送去州衙?可自己能承受刘隐怒火么?
冯循道越想越乱,感觉陷入了死局,除了答应刘台,似乎已经无路可走。
冯循道苦笑道:“参军虽说只是一个提议,可某还有选择么?”
“自然有的。若是家主感觉左右为难,大可先行离乡避乱,待日后再返回即可。”
刘台有些想不通,自己虽然很希望他答应,可是也没有逼他啊。
“参军想某离去么?”冯循道接着问道。
“晚辈实话实说,那自是不想。晚辈自是想家主能与都府合作。”
刘台接着道:“日后,台还欲与家主一同谋划南五州之治理。”
“参军此话何意?”冯循道敏锐问道。
“家主之冯氏,居南五州之地已历数百年矣,汉俚百姓皆受恩泽无数,可谓功勋卓着,威望甚隆。”
“故台以为,欲治南五州,必须与家主、与冯氏合作。”
“若此次都府得以驱逐刘昌鲁,台期望家主以百姓为重,与都府携手,共谋南五州之治。”
“台可替都府承诺,此言必践。”
刘台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冯氏数百年大族,现今状况可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影响力在南五州不可小觑。
与其让他们在暗中联结,不如将他们邀请到台面上来,借他们之力开发好南五州。
南五州经过冯氏冼氏家族这么多年经营,基础已经很不错了,汉人和峒人俚人之间的关系相当不错。
若是再给南五州增加点移民,再把峒人俚人多吸引些下山,其前景可期也。
冯循道没想到刘台会开出这样的价码,有些难以置信。
自从祖上明道公身死后,国朝几任圣人均对冯氏有所猜忌,多采用打压之策o
冯氏一族至今日,已是零落不堪。
刘隐兄弟提出如此条件,就不怕冯氏一族重振声势,进而尾大不掉么?
还是说这兄弟二人另有制衡之策?
刘台说的委实太过震撼,令他心里难以平静。
冯循道暗舒一口气,看着刘台道:“参军所言,对某而言,实是难以拒绝。”
“恕某多问一句,参军及令兄难道就不怕冯氏一族将来反戈一击么?”
刘台淡淡一笑道:“家主既然问出此问,足见家主坦然之心也。”
“我兄弟二人亦是如此,对治下岭南百姓一视同仁,秉承真心,坦然对待。”
“徜若真心之下,仍无法避免家主所说之祸端,则我兄弟亦无话可说。”
“不知道我此说,可能解家主之疑惑?”
刘台看着冯循道,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