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宫,萧玄霆站在棺椁前,他盯着那漆黑的棺盖,指尖微微颤斗,却还是沉声道:“撬开。”
亲兵头领尤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上前,用工具小心翼翼地撬动棺钉。
“咔哒”一声,第一枚钉子脱落,随后是第二枚、第三枚……沉闷的声响在空旷的寝殿里回荡,敲在萧玄霆的心上。
棺盖被缓缓移开,林浮的面容渐渐显露出来
他双目紧闭,眉梢舒展,像只是睡着了一般,只是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唇瓣也失去了往日的红润。
萧玄霆屏住呼吸,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抚上他的脸颊。一片刺骨的冰凉传来,瞬间击溃了他强装的镇定。
“阿浮……”他声音沙哑,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斗,眼底翻涌的痛苦几乎要将他淹没,“你怎么能就这么睡过去……”
他俯身,小心翼翼地将林浮从棺椁里抱了出来。
萧玄霆紧紧抱着他,象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大步走向内室,将他轻轻放在柔软的床榻上。
管家匆匆赶来,脸上满是焦急。
太子抢棺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城,流言四起,若是处理不当,怕是会动摇储君之位。
可他刚到寝殿门口,就被亲兵头领拦住了。
亲兵头领对着他缓缓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无奈,“您还是不要进去的好,太子殿下他现在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管家满脸为难,来回踱步。
“这也不是我进不进去的事儿,是消息已经传遍了,想来不久陛下就会来了,得提前做准备啊!”
这个亲兵统领也没办法了。
寝殿内,萧玄霆坐在床榻边,一直握着林浮冰凉的手,目光死死地盯着他的脸,象是要把他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阿浮,别怕,”他低声呢喃,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我在这里陪着你,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萧玄霆就这样握着林浮的手,趴在床榻边睡着了。
梦里没有陆哲,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人,只有林浮安静地躺在他身边,眉眼温柔。
这是他这些日子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他从床榻边扯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混帐东西!你看看你办的什么缺德事儿!”萧恒怒吼,面目铁青,指着萧玄霆,气得浑身发抖。
萧玄霆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林浮,生怕方才的动静惊扰了他的“沉睡”。
“父皇息怒。”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半分悔意。
“息怒?朕怎么息怒!”萧恒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抬手就要扇他一巴掌, 可看着那张脸,他怎么也扇不下去。
他狠狠一甩手:“你!你现在立刻把明慧县主的尸体送回陆府!亲自去给林国公和陆哲赔罪!这件事必须尽快压下去,不能再闹大了!”
萧玄霆:“我不去。”
“你气死我了!”萧恒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你是不是不想当这个太子了?!你不想当,有的是人想当!”
萧玄霆抬眸,迎上萧恒愤怒的目光,眼底没有丝毫尤豫:“那您就把我废了吧。”
萧恒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这个从小就沉稳懂事、被寄予厚望的储君,竟为了一个“死去”的人,甘愿放弃唾手可得的江山。
“你……你真是被猪油蒙了心!”萧恒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床榻上的林浮,“他已经死了!死了!你就算把他留在身边,又能怎么样?!”
萧玄霆没有回答,只是缓步走到床榻边,重新握住林浮冰凉的手,目光温柔:“她活着的时候,我没能留住她。现在她走了,我总得守着她。”
萧恒气愤中又深感无力:“你就这么喜欢他?”
萧玄霆:“是爱,我从小就有一种感觉,好象我这一生就是为他而生一样。”
萧恒冷声道:“哪怕他是个男人?”
萧玄霆愣了一下,象是恍然大悟一般,随即眼底的迷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坚定:“我爱他,与性别无关。他是男是女,我都爱。”
“你!你!”萧恒被这句话彻底气疯了,指着他的手都在发抖,胸口剧烈起伏,猛地转向一旁的太监。
“传朕旨意!太子萧玄霆,行事荒唐,悖逆人伦,动摇国本!即日起,废除其太子身份,幽禁府邸,无朕旨意,不得外出!”
所有人吓得跪地:“陛下三思啊!”
萧恒却象是没听见一般,怒视着萧玄霆:“这就是你执意要的结果!从今往后,你再也不是储君,只是一个被幽禁的庶人!满意了?”
萧玄霆俯身:“多谢陛下成全。”
萧恒被他的死不悔改,气的仰倒,狠狠一甩袖,怒斥道:“冥顽不灵!你就守着你的死人过一辈子吧!”
说罢,他再也不看萧玄霆一眼,转身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寝殿。
常公公落后一步,恨铁不成钢:“殿下,你糊涂啊!放心,陛下现在只是在气头上,等他消了气就好了,奴才会帮殿下好好劝劝陛下的。”
萧玄霆:“多谢公公,但不必了。”
常公公叹了口气,追上萧恒的步伐。
寝殿内的尘埃在昏黄烛火中浮动,跪着的人渐渐退去,只留下萧玄霆和床榻上的“逝者”。
他缓缓起身,看着床榻上的人,突然伸手伸向林浮领口的衣扣。
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衣料的瞬间,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迟疑,随即又缓缓向下拨动。
一枚、两枚……衣扣应声而开,露出一片雪白平坦的胸膛。
没有女子的柔腻曲线,只有少年人清瘦而利落的肌理。
萧玄霆盯着那片肌肤,久久没有说话,殿内只剩烛火噼啪的轻响,将他的影子映在墙上。
良久,他的眼框红了,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而破碎,笑着笑着,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林浮冰凉的胸膛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骗子……”他声音发颤,“骗我很好玩是不是?”
他俯身,额头抵在林浮的肩窝,泪水浸湿了林浮的衣襟,“所以你是因为我逼你逼得太紧了,才嫁给陆哲的,对不对?你从来都不是真心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