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将至,礼部侍郎姚兴胜在朝会上提出龙舟竞赛的议案,天子准奏,命各部组队参赛,以庆佳节,彰显国泰民安之象。
各皇子臣工听到这个消息,暗中较劲,都打算借此盛会展露风采。
太子府。
卫弘宸召来心腹施广逊和幕僚万蒙初,吩咐道:“此次龙舟之赛,表面是娱君庆节,实则诸王暗中较劲,不可轻忽。”
施广逊说道:“请太子殿下放心,这次我们的龙舟已按万先生吩咐,加固三重铁木龙骨,桨片亦裹了软牛皮,划水无声,破浪如飞。府兵日夜操练,配合默契,定能拔得头筹。”
卫弘宸微微点头,目光沉静如水:“好。但不可过于张扬,要赢得体面,莫授人以柄。”
万蒙初轻摇羽扇,眸光微闪:“殿下,属下已遣人勘察河道,三日后午时潮涨最湍急,届时顺流借势,可提高两分速度。”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端王找能工巧匠在舟底新装了机关,恐有不轨之举。”
卫弘宸眸光微冷:“他的舟速度如何,可快于我方?”
万蒙初神色凝重:“据探子密报,端王正在造新舟,改进了船首分水结构,恐速度不在我方之下。舟尾隐有暗槽,疑似藏有扰浪机关,若在急流处骤然开启,恐致他舟倾复。”
卫弘宸微微一笑,眸中寒光一闪:“没想到他为了胜出,竟下如此功夫。”
施广逊说道:“殿下,何不密报御史,让他们参劾端王。”
卫弘宸说道:“此事暂且按住,莫要打草惊蛇。御史若参不倒他,反被其党羽反咬一口,徒增祸端。眼下要紧的是暗中提防,待龙舟赛上见真章。若他敢用机关作乱,自有当场揭发之时,那时人证物俱,天子面前,谁都保他不得。”
万蒙初说道:“殿下,我方龙舟的设计,早已预留应对之策,船底加装了可升降的稳定鳍,遇浪不惊,反能借力提速。待他妄动机关之时,便是自取其辱之刻。”
卫弘宸端起茶盏,轻吹了一口,“好,你们安排妥当便是。”
“是!”
卫弘宸问:“景王那边,可有动静?”
万蒙初微微一笑:“景王倒是安分,用的是去年的旧舟,没发现有什么机关,每日让府兵在河上慢行操练一个时辰。”
卫弘宸笑道:“这倒是符合他平日的性子。其他人,你们也要多留点心。”
“是!”
……
太师府。
魏仲卿询问道:“龙舟赛之事,各皇子动向如何?”
心腹旬元机拱手禀报:“太子府舟固兵精,操练有序,他们明守规矩,实则暗藏锋芒;据探报,端王府还让工部偷偷改进了桨轴,内藏弹簧省力机关,能省三成力气,舟尾机关隐伏,在竞赛提速时会掀起旋涡,可让其他舟倾复;景王府用旧舟缓练,看似没有夺魁之心;其馀众人多随大流,未见出奇制胜之策。”
“掀起旋涡,让他舟倾复?看来端王不夺取第一誓不罢休了。”魏仲卿思忖着。
幕僚梁玉说道:“如此最好。端王自恃机关巧妙,令其他舟船倾复,殊不知早已落入更大的旋涡。我们只需静观其变,让端王自曝于众目睽睽之下,等赛舟时发生事故,就可以借机弹劾端王,坐实其蓄意危害赛事之罪。届时天子震怒,群臣侧目,谁也无力回天。”
魏仲卿微微点头:“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旬元机说道:“太师放心,这次龙舟赛,太子必胜无疑。我们已在沿河布下眼线,一旦端王的舟机关激活,即刻禀报。且太子舟上配备精良,操练有素,纵有风浪亦可稳行。”
魏仲卿眸光如古井深潭:“密切关注端王和景王,尤其是景王,看似无争,却最是耐人寻味。每逢他出现,就有奇迹发生,这次,谁也说不准他又会带来什么变量。”
“是!”
……
端王府。
卫弘睿在询问机关舱的改装进度,工匠徐肃回禀:“殿下,螺旋桨轴已嵌入尾舵,只需拨动扳机,便能激起暗流旋涡,敌舟必难自持。”他指着案上图纸,“我们在船腹暗设分流槽,既能避过检船司查验,又能于急流处借势前冲,速度可增三成。”
卫弘睿目光微凝,指尖缓缓划过图纸边缘,“在什么时候提速最合适?”
徐肃说道:“回殿下,在最后五十丈时动手,那时众舟并进,水势最乱,旋涡隐于浪涛之间,无人察觉。且太子舟领先时最易暴露侧舷,正是发力良机。”
卫弘睿唇角微扬:“好,就定在冲刺之前。记住,务必确保机关只冲他人,莫要伤及自身。”
徐肃低头应诺,额上冷汗微渗。
卫弘睿问幕僚袁几修:“划桨手实力如何?”
袁几修说道:“回殿下,这些划桨手皆是从舜南寻来的船夫,个个精瘦却臂力惊人,他们常年与急流搏斗,耐力远超常人。且已严加训诫,若机关激活之时,立刻全力催舟前冲,借旋涡之势将太子舟逼向侧岸。”
卫弘睿缓缓起身,望向沙盘上龙舟行进的路线,眼中寒光一闪,“只要太子舟一偏,便再无赢的机会,哈哈哈!”
……
端午这日,漓沧河两岸早已彩旗飘扬,鼓声如雷,人潮涌动。
在漓沧河南岸,长长的堤坝上挤满了翘首以盼的民众。
卖粽子的阿婆把竹篮放在青石板上,掀开盖布,蜜枣粽的甜香立刻飘进鼻子;卖艾草的小贩举着捆得整整齐齐的艾草,吆喝声像含了块糖:“艾草驱邪喽,买一把给龙舟队添福气!”
孩子们举着用彩纸折的小旗子,追着一只花蝴蝶跑,差点撞翻了卖糖人的担子。糖人师傅举着刚吹好的糖龙笑:“慢着点,别把我的龙撞飞喽!”
今年大舜国和中原国达成了铁矿贸易协议,成德帝高兴,允了龙舟竞渡,让各府热闹一番。除了宗室皇子,朝中六部甚至御林军都凑趣派了船队。
各部暗中较劲,皆欲借此盛会彰显势力。
御林军红袍金甲,鼓点压阵,声震云宵;户部献彩舟十艘,光耀河面;礼部则请来民间杂耍团,在两岸踏彩舞狮,以助声威。
河面泊着十馀条龙舟,最扎眼的莫过于第三条——通体朱漆,用竹篾和彩布包裹成胖鲤鱼张嘴摆尾的滑稽模样,鱼眼还特意描得滚圆,透着几分憨气。
两岸百姓指指点点,窃笑不已。
“景王这鲤鱼舟……倒是别致。”卫弘宸坐在观礼高台,嘴角噙着笑意。
“三弟心思奇巧,总能在这些地方出彩。”身旁的卫弘驰轻哼一声,语气里听不出是褒还是贬,“就是不知道龙头上套着鲤鱼头,还能不能昂首破浪。”
此时,崔一渡摇着一把泥金折扇,一身雨过天青色的薄绸衫子,浑不似来竞渡,倒象游湖的闲散公子。他微笑道:“太子殿下、大皇兄,见笑了。本王昨日让工匠把旧舟做了些装饰,讨个‘鲤鱼跃龙门’的彩头,这舟看着笨拙,说不定跑得快呢。”
卫弘睿笑道:“三弟别出心裁,只愿这鲤鱼真能跃过龙门才好。可别在水里打个滚儿,反倒成了落汤鱼。”
崔一渡轻摇折扇,目光掠过河面:“大皇兄说得是,若真成了落汤鱼,也该是那龙门低了,不怪鱼儿不成器,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