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偏厅里,檀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里的凝重。
李嫣然的表姑母柳氏端坐在梨花木椅上,鬓边的银钗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听完春桃嗫嚅着说完来意,原本还算平和的眉眼瞬间拧成了疙瘩,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胡闹!”柳氏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严厉,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嫣然这是被猪油蒙了心?
楚清颜如今是太子妃,深得太子信任,连陛下都赞她端庄贤淑,楚家手握兵权,谁敢在她身边安眼线?”
春桃吓得赶紧低下头,手心沁出冷汗,喏喏道:“表姑母,小姐她她实在不甘心,说只要能让楚小姐不好过,什么险都愿意冒。
“愿意冒?”柳氏冷笑一声,眉峰皱得更紧:“她愿意冒,我们可不敢!我在将军府不过是个远亲,靠着夫家薄面才有一席之地,若是被发现帮着外女算计太子妃。
别说我,就连你家尚书府都要被连累九族!”
她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坚定:“你回去告诉嫣然,这件事我做不了,也劝她趁早死了这条心,安安分分熬过禁足期,比什么都强。”
春桃还想再说些什么,见柳氏已经别过脸去,明显是不愿再谈的模样,只能硬生生把话咽回去,捧着那只没派上用场的锦盒,脚步沉重地退出了偏厅。
一路心惊胆战回到尚书府,春桃连口气都没敢喘,就匆匆赶往李嫣然的闺房。
推开门时,屋内依旧昏暗,李嫣然正斜倚在榻上,指尖摩挲着那枚“淮”字玉佩,见她回来,立刻直起身,眼里闪过一丝急切:“怎么样?表姑母答应了?”
春桃双腿一软,几乎要跪下去,声音带着哭腔:“小小姐,表姑母说说这件事做不了,还让您让您别再胡思乱想了。”
“做不了?”李嫣然像是没听清,重复了一遍,眼底的光亮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滔天怒火。
她猛地将手中的玉佩砸向地面,玉佩撞上青砖,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分成了两半。
“废物!都是废物!”她像头发疯的母狮,猛地从榻上跳起来,手臂一挥,将榻边矮几上的青花瓷瓶、玉质笔洗尽数扫落在地。
瓷器碎裂的声响此起彼伏,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其中一块险些划伤春桃的脚踝。
“表姑母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李嫣然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当年若不是我母亲帮衬,她能嫁进将军府?
如今我不过是让她帮个小忙,她就推三阻四,怕这怕那!”
她来回踱步,脚边的碎片被碾得咯吱作响,往日精致的襦裙沾满了灰尘,却顾不上打理。
“楚清颜!柳氏!你们都看不起我!都想看着我一辈子被禁足在这里!”她猛地抓起梳妆台上的铜镜,狠狠砸向墙壁,铜镜“哐当”一声碎裂,镜面四分五裂,映出她扭曲的面容。
春桃吓得缩在墙角,浑身筛糠,连哭都不敢出声。
她知道,小姐的怒火不仅是对着表姑母,更是对着那遥不可及的东宫,对着那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太子妃,对着这处处不顺心的现实。
李嫣然喘着粗气,看着满地狼藉,眼底满是不甘与怨毒。
她原以为表姑母是唯一的指望,却没想到连这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
可越是受挫,她心底的恨意就越是浓烈——楚清颜,你越是不让我好过,我就越要跟你斗到底!就算没有表姑母帮忙,我也总有办法让你身败名裂!
她死死盯着地上碎裂的玉佩,那半个“淮”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像一根针,狠狠扎进她的心里,也扎进了这场注定纠缠不休的恩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