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荔接下来两天都在做各种资料，跟潘东子的合同范式、艺术村、画廊的改造资料等等，除此之外她手上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拿到飞熊游艇会“830”那天的酒会入场券。
这不是普通入场券，是海东市权贵圈子的入门票，连潘东子这种身家几亿的豪商也不得其门，廉立伟也不是这里面的人，只是偶尔会被携带入场。就这么一个边缘机会都让他得了莫大的好处，一个关系的拓展就够一个普通人打工一辈子了。
潘东子很需要这张票，如果自己手上有，就能迫使他主动接近我了，唐荔确定这个思路是对的。同时，有了这张票，潘东子就不会再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当然，如果唐荔没有本事拿到这张票，也就无所谓下一步了。
反过来说，是她有办法拿到这张票，才设计的下一步。
唐荔联系了一个人：
“三天内帮我拿到飞熊游艇会“830”的酒会入场券。”
“不需要飞熊会员吗？”
“不需要。”
“周五吧。”
这是她放的第二根线——罗小凤，一个孩子被丈夫拐出国的家庭主妇，目前在一家老人院当护工。
她和唐荔的认识也是在出国中介机构。当时她希望中介机构能帮她查到女儿和丈夫的住址，继而寻求探亲出国的方法。
然而中介无法根据她提供的信息查询出国人口，罗小凤又改问“有什么最便宜的方法去美国”。
唐荔看出她没钱，而她需要的正好是这种没钱的客户。
见中介机构被她纠缠不下，始终提不出能让她出国的方法，于是唐荔走了过去：“请问怎么称呼？或许我可以帮你。”
就这样，唐荔请她到隔壁咖啡厅喝了杯饮料，安抚了一下她的情绪，随即跟她了解案情。
罗小凤跟雷蒙蒙一样，听到她是律师就说自己没钱，请不动律师，但罗小凤比雷蒙蒙脾气要火爆些，她当即站起来就要离开，咖啡钱也不想付了。
但唐荔很快告诉她：“不需要给钱。”
罗小凤还问：“你是公益律师？早说，我咨询过……”
“不，只是让你用别的服务来偿还而已，并非免费。而且我不仅有把握能帮你找回孩子，还能让你的丈夫屈服于你。”
罗小凤重新正视唐荔，最终放下包包重新坐了下来。
“这、这不是法律能给到的吧？”
接下来唐荔如此这般地解释一番，最终让罗小凤彻底放下了防备，并拔高了对自己人生的期待。
“我以为我下半辈子要么只能孤独终老，要么只能找个老男人服侍继承遗产了。”
唐荔没想到罗小凤还有点搞笑细胞，面上看着是风风火火的。
“快说快说，到底要怎么搞，我对你那后半句特别感兴趣，让老公屈服于我那句。”
“首先你要做好出国的准备，当然，你已经在准备了，如果不够钱我可以借你，流水也会帮你做得很漂亮。其次，你要提供所有你擅长的本事和资源给我。第三，当得了卧底。”
罗小凤听出事情很不简单，但她已经非常感兴趣了，想着如果是违法犯罪就不干了，但不妨先听一听。
听到最后她居然脑路打通了，还反过来帮唐荔归纳思路。
“意思就是你们这行其实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行业秘密，需要有一些普通人来帮你们调查取证做卧底，做一些你们干不了的事情。你们为了赢一场官司还真是煞费苦心啊，我还以为现代没有侦探了……”
唐荔听她说得很精彩，干脆给她一些发挥的时间，因为在她看来这也算一个特长了。
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就不知道她有没有那决心和胆量。
眼看差不多了，唐荔推了一把：“只有女人能更好地帮助女人。”
罗小凤又想了想，问：“你要我取证的这个案件保真吗？”
“当然保真，而且你还拯救了一个长期被家暴的女人。”
“这是正义哪。”
“没错。我确保你做的是好事。”
“那会违法吗？”
“你不是已经想着出国了吗？”
“……”罗小凤瞬间明白了，包括自己为什么会在出国机构遇见眼前这个人。想来也只有这般手段的律师才能为我复仇了。
“那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唐荔拿出一张白纸，写下几行契约，推到罗小凤面前：“你觉得合适就签一下，我告诉你接下来的步骤。如果觉得不合适转身离开就行了，咖啡我请你。”
罗小凤眼看不能白嫖信息了，有点失望地想了想，最后跟她确认一遍：“你能让我老公站着给我打三个大巴掌吗？”
“当然。前提是互助。”
罗小凤咬咬牙豁出去了。
唐荔从小到大她都在孤军奋战，现在她已经懂得怎么物色自己需要的队友了。社会各行各业，花钱请一个人为自己工作不容易，还不能保证忠心，远不如最原始的物物交换、利益、资源交换。
因此有钱人真的不是很在意钱，他们更在意物件、利益、资源。
看上去相貌平平、底色普通的罗小凤，却有着多年精湛的泰式按摩手艺以及强大的沃尓沃资源圈，后者是唐荔一开始难以置信的。
原来她上班的地方是一家高级疗养院，对外叫千颐老人院，位于海东市一处黄金私家沙滩的附近，依山傍海，交通方便，闹中取静。
跟“飞熊码头”“飞熊游艇”隶属同一家公司，这家公司的创始人为此开办了一个“飞熊俱乐部”，吸纳海东市周围各地的权贵们添加会员。后来为了卖游艇，又延伸出“飞熊游艇会”，算是培养下级玩家。
能住进这家养老院的都是飞熊俱乐部的早期会员，全是一等一的沃尓沃，有的当做长住有的当做度假看病用。里面配置的医师、护工都是顶级的，尤其很多老西医、老中医退休后就在这里挂名，也不收咨询费，但挂号少说一个玉雕摆件，还得有人推荐。
唐荔听罗小凤描述里面的情况，暗叹开了眼界，真是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生态，不在其中根本无法想象这是同一个星球的。
不过按理说，这里面的护工收入应该也很高才对，然而罗小凤却说：
“护工都是分等级的，新来的一般熬不住，熬得住的又受不了虐，护士长眼睛一瞪你这个月就白干了，考核那是相当严厉，比大学生毕业找工作还要卷。”
“大学生怕脏怕累，可没这能耐，难道工资很高？”
“工资是不高，但架不住打赏多啊。那些老头随便一个打赏就上万的，谁不想留下来讨好一个老头的欢心。”
唐荔明白了，听得是有趣至极，罗小凤也很能说，觉得这都不是什么秘密，反正当律师的肯定不会来跟自己抢这碗饭。
其实唐荔心里正蕴酿着一个计谋，一个能向潘东子证明自己身价的计谋，她问道：“这些老人都是飞熊俱乐部的会员吗？”
……
对唐荔来说，此行收获颇丰，自从学会撒谎后就有种生命正在打开的感觉，人活一世，谁不得骗过自己？裴秀秀是这样，唐召业是这样，廉立伟是这样，潘东来不也这样？
正如那句话说的：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对罗小凤和雷蒙蒙而言也是如此，很多人明白这个道理太晚了。
——撒谎的幽默就在于它能让你更加接近世界的真相，而撒谎的最高境界是当你觉得自己有了，也就真的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