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荔一听怒不可遏。
“什么叫倒赔几十万?我跟我爸是受害者,这是不争的事实,他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把法理给改写了。公道自在人心,他敢这么打,法官也不敢这么判。”
“这就是老师的手段啊,你跟了他两年还不清楚他的能耐吗?我本不应该告诉你这些的,但作为你的师兄我还是想尽一份人情,提醒你不要心存侥幸,打下去对你没任何好处,你会连吃下去的一万块都给吐出来的。”
唐荔被惹得火大,“这是要吃人血馒头啊。”心说廉立伟每年拿客运集团上百万的顾问费,还要吸徒弟们的血,这就是富者恒富的原因,她无法说服自己还象刚毕业那会那样装傻充愣。
“你也知道师傅是一个比较刻板的人,永远都只会从客户的利益出发,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嘛,本来也无可厚非。”
唐荔冷笑一声。“那就各做各的,不要再来骚扰我。”心里骂着:廉立伟你这只老狗!
“唐律师你冷静下,师兄我很清楚你现在的尴尬和难处,置气是没有用的。我个人还是建议你还是重新考虑一下庭下和解。”
“呵,你不用说了,我就问你,我有求过他老人家网开一面给条生路吗?我还不是让那乘务员来我家刺探了?我正正规规、堂堂正正打官司怎么了?……”唐荔抑制不住地暴躁起来,车速不由自主地加快。
眼前不断闪过一连串路灯,绿化带里象是随时要窜出车辆似的,前方车尾灯象两只眉飞色舞的眼睛疯狂嘲笑,整个世界就象陷进了一块凹凸镜里。
“唐律师,你打不赢的,及时止损吧。”
“及时止损?等我四十岁还完债再去重启人生就是及时止损吗?”
唐荔终于还是没能控制好情绪,挂掉了高均的电话。
她忽然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她意识到可能是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应激反应。
她曾在法庭上见过一个单亲妈妈被判处死刑时全身脱力、应激呕吐的样子。
意识到这一点时,她突然发现眼前的世界象是嵌进了一块凹凸镜,所有东西都变形了。
她一边在路上兜转一边想找个地方停靠,也不知道怎么地就把车开到派出所门口了。
刚熄火,前面就走来一位大爷,唐荔说自己有点头晕,想借个地方歇会就走,那人也没说啥就由她去了。
唐荔很熟悉这个地方,作为小律师少不了跟派出所打交道的机会,她也认得刚刚过来询问的那位大爷。
休息一会后,唐荔的呕吐感减轻不少,渐渐冷静下来,回想起刚刚电话里高均说的倒赔几十万,立足点是什么?他怎么做到的?唐荔不由得认真看待起来。
当然,也不排除另一个可能:心理战。
她的车窗正好对着派出所的大玻璃,通过两重玻璃望进去,只见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员正在办事。
唐荔忽然想起雷蒙蒙还在等自己的信息。
半夜十二点四十五分,城市夜空的浮光之上,金渐层大猫慵懒地摊开四肢,滚进了白色的鹅绒大床。
有人入了梦,有人还在路上闯荡。
这城市没什么值得细看,细看就什么都变了,闯荡的人在梦中,梦中的人在闯荡。
雷蒙蒙和潘东子半躺在棉绒细密的蚕丝绒大床单上,商量着看什么片,潘东子摸着额头看上去有点怂,雷蒙蒙笑话了他几句,潘东子就不明白了,为啥这妹子那么喜欢看恐怖片。看到那些海报和片名,他是真的想打退堂鼓了。
雷蒙蒙饶有兴趣地找着片子,她确实有这样的爱好,这点是装不出来的。当唐荔为她定制人设的时候,就强调她好好发挥这个“本事”,因为一个人在受到惊吓的时候表现出来的自我是最真实的,能让潘东子原形毕露,尽快掌握他的性格特点。
但唐荔不知道的是,雷蒙蒙之所以有这个爱好全是在家暴中“养”出来的……
雷蒙蒙看了下时间,十二点四十五分,手机没有新增信息。
潘东子只道她跟唐总的老公将断未断,而实际上雷蒙蒙在等的是唐荔的信息,她有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发挥了。
唐荔突然象消失了一样,这让她心里很没底,她没法推算全盘。上一条信息还停留在:“先引导他置换项目,再引导他跟我置换凯旋台的房产。我查过,他跟老婆分居,目前住在鸿都新府”这个地方。
她想知道怎么让他置换?鸿都新府是黄金楼盘,海东市前三的房产,不少明星都住在这里,想让他置换总得有一个足够让他信服力的理由,否则后面再补笔就容易被怀疑了。
而凯旋台是比鸿都新府更高级的楼盘,两者价格相差两三倍,存在等级鄙视链,引导潘东子置换房产跟案件“取证”有什么关系?雷蒙蒙想不明白。
可唐荔到现在还没回信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不象是关键时候掉链子的人。
雷蒙蒙心里生起一股气,又看了一眼手机……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心里有事。”潘东子的眼神变得象一头出洞的老狼。
雷蒙蒙陡然升起一股寒意,不敢迎视。想起唐荔交待过的:“别看这个人笑容可鞠的样子,其实不简单,不是权贵出身的土狗都有一套自己跌摸滚爬出来的生存法则,绝非善类,千万不要踩到他的雷线。”
雷蒙蒙拿起床头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帮我出口气,报复唐总。”
“不好意思,女人的事情我从不插手。”
“那我换句话说,唐总在骗你,她的画廊早就锁定战略投资人了。”
雷蒙蒙从手机里翻出一份合同,放大“东方隽永建筑公司”的印章给他看。
“东方隽永,不用说你也知道,行业大鳄,你去了只是陪跑而已。但她需要三个独立财务走走流程,做一下抬轿资金,帮她通过合规审查。而且,唐总为了拿下整个艺术村,资金链出了问题,短期内根本无法到位,你跟她合作还不如跟她老公合作。这些都是他老公告诉我的,不可能有假。”
“等等。”潘东子象是换了副面孔,起身系好睡袍。“既然谈到了生意,那我可就不困了。”
一分钟后,潘东子在花园大阳台摆开了茶具。他谈生意有个习惯,喜欢在茶桌上谈,不喜欢在酒桌上谈。用唐荔的话说就是特别清醒的一个人,什么都分得很开,包括私生活和家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