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毅回到租住的小院，屋内油灯如豆，将他沉思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墙上。
“业风摧白塔，星轨逆旋时，子夜煨桑灰证菩提”
他指尖在桌面划动着这句从“泥鳅”处得来的密语，眉头紧锁。青鳞台的常规密语套用其上皆无反应，像是一把钥匙却寻不到对应的锁孔。
宋哲临行前特意留下这句含糊不清的话，究竟想指向什么？
窗外传来极轻微的落地声，门被推开，上官茹带着一身夜寒走了进来。
秦毅见她脸上也并不平静，知道她也有所发现。
两人目光在空中一碰，皆看到了对方眼底未平的波澜。为防隔墙有耳，都未开口，灵种的联系无声建立，彼此的心念如溪流般交汇。
秦毅：“我找到了本地青鳞台的线人，据点还是空置，得知此地的青鳞台人员半月前开始就失踪了，但他们失踪前留了句古怪密语，不知道是不是圈套”
他将“业风摧白塔，星轨逆旋时，子夜煨桑灰证菩提”一字不差地传递过去，同时附上了在富人区发现的异常。
上官茹点点头，也告诉了秦毅她的发现：“水月山庄的人是被张统领以军务名义强行征召的，走时似乎还算配合，却再无音讯。不仅是水月山庄的人，城内江湖好手，但凡是三境以上的，半月前几乎都被他以类似方式带走了。”
信息交换完毕，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上官茹秀眉微蹙，显然也对那句密语毫无头绪，她性子清首，素来不耐这些弯弯绕绕的谜题，心念传递来的情绪带着一丝烦躁：“这些东西你想便是，我听你的。
秦毅收敛心神，将现有线索在脑中梳理一遍，压低声音开口道：“张统领嫌疑极大。无论青鳞台还是水月山庄，失踪皆与他脱不了干系。还有那富人区，戒备森严远超常理，不像防外敌，倒像在守着什么，或者怕里面的什么东西出来。”
他说着，忽然顿住，一个被忽略的细节跃入脑海：“进城至今，我们似乎只闻张统领，却从未听过宁县县令的任何消息？这县令姓甚名谁，如今何在？”
上官茹闻言一怔，仔细回想片刻，摇了摇头：“只知姓古，具体名讳、样貌、动向，一概不知。仿佛此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不合常理。”秦毅眼神锐利起来，“战时军事虽由张统领主导，但一县民生、后勤、政务，岂能离得开县令？张统领再一手遮天，也没道理让一个县令完全隐形。”
就在两人对着这新的疑点一筹莫展之际，院门外传来了有节奏的叩击声，是吴彤。
秦毅与上官茹对视一眼，迅速收敛了谈论的神色。秦毅起身开门，将面色沉凝的吴彤让了进来。
三人围桌坐下，油灯的光芒在三人脸上跳跃。
吴彤没有过多寒暄，首接看向上官茹，语气带着期待：“赵姑娘，你这边可有办法联系水月山庄的同道？或有其他门路能助夫人离开宁县？”
上官茹看了秦毅一眼，随即冷声道：“水月山庄在此地的分部，也己人去楼空。据我查知，他们与城内其他江湖好手一样，半月前被张统领以‘征召’之名带走，至今音讯全无。”
吴彤脸上的肌肉绷紧了一下，眼中的希望之火瞬间黯淡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忧惧：“连水月山庄也”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在城门被阻、发现被监视、以及丫鬟春杏传递消息的事情快速说了一遍。“我们如今，形同被软禁。张统领此举，到底意欲何为？”
秦毅默默听着，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忽然开口：“张统领手握全城兵权，若真想对夫人不利，易如反掌。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暗中监视？他在忌惮！忌惮动用武力会引发的后果，或者忌惮夫人背后可能存在的、他暂时无法掌控的力量。”
“忌惮？”吴彤一愣，这个角度他未曾细想。
“忌惮什么？夫人并无其他背景，我也不过一个五境护卫”
“或许忌惮的不是你们本身，”秦毅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而是你们‘到来’这件事可能引发的变数，或是你们背后可能存在的、他尚未摸清的联系。”
他顿了顿：“刘夫人母女性命无恙，只是被看管起来，这说明张统领投鼠忌器。他可能想从夫人身上得到什么，或者想通过夫人影响刘县令，但又不敢用强，怕彻底撕破脸后，会有他无法承受的反噬。这或许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突破口。”
他看向吴彤：“吴兄，你回去后，请夫人务必保持冷静，暂且隐忍，维持现状麻痹对方。同时，你可借护卫身份之便，暗中留意张统领近一月来的动向，尤其是他与哪些人来往密切，以及尽力打探古县令的下落，是生是死，人在何处。”
吴彤将秦毅的话牢记于心，知道这是眼下最稳妥的策略，郑重拱手：“我明白，多谢陈公子指点。夫人那边不能离人太久，我这就回去。”
说完，他不再耽搁，悄然融入夜色。
送走吴彤，屋内重新剩下秦毅与上官茹两人。目光再次落回那张写着密语的纸条上。
“业风白塔，星轨逆旋”
秦毅喃喃自语，试图从字面或谐音寻找线索，甚至翻出随身携带的徽州简图，查看有无名为“白塔”的地方或与“星轨逆旋”相关的记载，却一无所获。
上官茹在一旁静坐调息，偶尔抬眼看他苦苦思索，也帮不上忙。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油灯噼啪爆开一个灯花。
就在这时——
“扑簌簌”
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振翅声，从房顶传来。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落在秦毅和上官茹这等高手耳中，却格外分明。
两人眼神同时一凛，瞬间噤声，侧耳倾听。
那扑翅声只在屋顶停留，并未远去。
秦毅对上官茹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无声息地起身，如同两道影子滑到门边。秦毅轻轻拉开房门，月光如水银般泻入院落。
只见屋顶的飞檐阴影处，站立着一只通体羽色深暗、近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鸟儿，唯有一张鸟喙，在微弱的月光下呈现出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
是血喙雀！
秦毅心中一动，他从江宁府出来的时候也从林德善手里也要了两只，分别给了张大庄和二十一保管。
但眼前这只绝非他带出自江宁府的那两只，无论是体型还是羽色细节，皆有差异。这应当是宁县本地青鳞台驯养的血喙雀！
它为何会在此刻出现？是循着玄鳞尉的气息而来，还是受人指引？
秦毅深吸一口气，回忆着青鳞台召唤信鸟的特定手法，指尖凝聚起一丝独特真气波动，对着那只血喙雀，轻轻打了个唿哨。
那血喙雀侧头倾听片刻，似乎确认了这缕熟悉的气息，不再犹豫，双翅一振，如一道暗色闪电般俯冲而下，精准地落在秦毅抬起的手臂上，细小的爪子抓得稳稳的。
秦毅迅速从其腿上解下一个细小的竹管，捏碎封蜡，倒出里面卷着的纸条。
展开，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却是用青鳞台密文写成。真气运转，笔画重组，化作一句冰冷而清晰的警告，映入秦毅眼帘：
「张统领不可信，城内有叛徒。」
秦毅皱起眉头，将纸条递给凑近的上官茹。
夜色更深，院中的寒意，似乎随着这短短一行字变得刺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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