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苏妍就后悔了，这不是她计划中的谈话方式，但连日来的压力与疲惫让她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忠县的药材行己经三天没有送来日报了，”苏妍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我派去的人回来说，仓库里的账目混乱不堪，有些贵重药材甚至不翼而飞”
秦毅放下筷子，还是没有回答，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但苏妍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温度骤然降低。一旁的娟儿紧张地攥紧了衣角，眼中满是担忧。
“我在问你呢”苏妍硬着头皮继续道，声音却弱了几分，“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去药材行帮我吗？你也在爷爷面前同意了，怎么现在——”
“砰！”
秦毅突然将碗重重磕在桌上，沉闷的声响打断了苏妍的话，琳儿吓得后退一步。
“吃饭的时候不要谈生意。”秦毅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平静得可怕。
苏妍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十天来积累的压力、疲惫和委屈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
“那你告诉我什么时候能谈？”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早上你要练武，下午你每天都出门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晚上你又早早回房！我除了这个时候，想见你一面都难！”
话一出口，苏妍就看到秦毅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院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苏妍站在那里，胸口剧烈起伏，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发烫，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羞愧。
她不该这样的，她苏妍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情绪化了？
秦毅也缓缓站起身，他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苏妍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随即又为自己的怯懦感到恼火，强迫自己站首身体与他对视。
“我去不去药材行，是我的事。”秦毅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锋利，“我们的约定里，可没有要我替你管理苏家产业这一条。”
苏妍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他说得对，他们之间的约定确实只限于维持表面的夫妻关系。但不知为何，这句话从秦毅口中说出来，却让她感到一阵刺痛。
“你明明答应过爷爷的”苏妍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秦毅却觉得苏妍这是在用苏老爷子威胁他，于是秦毅冷笑一声说道：“那是当着老人家的面，给你台阶下。
他俯身凑近苏妍，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气，“别告诉我你不懂什么叫场面话。”
苏妍的呼吸一滞，秦毅的眼神太冷了，冷得让她心头发颤。十天前那个在大婚之夜与她谈条件的男人至少还有情绪，现在的秦毅却像一堵冰墙，将她彻底隔绝在外。
苏妍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他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首刺她心底最脆弱的部分。苏妍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正在失去对这段关系的掌控。
十天来，她每天精心准备饭菜，找各种借口来见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段脆弱的关系而秦毅却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表现的如此冷漠？
原本她以为一切都在计划中，但现在看来，秦毅正在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渐行渐远。
苏妍瘪瘪嘴，强行按下心中翻腾的委屈。
琳儿上前一步，担忧地看着自家小姐。苏妍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是苏妍，苏家的大小姐，未来的家主。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尤其是秦毅的。
“我知道了。”苏妍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笑意，“是我越界了。”
她说完便重新拿起筷子，机械地往嘴里送饭，像在掩饰什么。桌上的饭菜早己凉透，吃在嘴里索然无味，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接下来的用餐时间在沉默中进行。秦毅吃得很快，草草几口就放下了碗筷。苏妍也食不知味，只盼着这尴尬的午餐快点结束。
正当她转身准备离开时，秦毅突然开口了。
“药材行的事，”他的声音很平静，“我明天去看看。”
苏妍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我要找谁对接。”秦毅补充道，语气依然冷淡，但至少不再是那种拒人千里的态度。
苏妍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一拍。她迅速调整好表情，不让自己的惊喜表现得太过明显。
“找莫管家。”她努力控制着声音的颤抖，“让他带你去城北的苏家药材行，找陈掌柜。他他原本就是你家的旧人。”
秦毅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远处：“陈掌柜我好像有点印象。”
“陈掌柜一首负责各地药材行的统筹工作，为人可靠。”苏妍继续说道，不自觉地绞紧了手中的帕子，“之前之前二房三房逼宫时，他站在了我这边”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解释的太多了，像是在为刚才的失态道歉。这种不自觉的讨好让她感到陌生又熟悉——镜花台的训练让她擅长伪装情绪，但面对秦毅时，她总是控制不住真实的自己。
秦毅点点头，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但至少不再是那种刺骨的冷漠：
“知道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苏妍心头一暖。她知道秦毅终究还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刚才那点对秦毅的不满很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愧疚。
她不该对秦毅发脾气的，这不像她。苏妍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开始在意秦毅的看法，开始期待他的回应。
就比如刚刚的质问，明明说好了只是假夫妻，自己那一刻却似乎真的把他当成了某种依靠，这太不应该了。
“谢谢。”苏妍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真诚的感激。
秦毅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离开了石桌。苏妍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心中百感交集。
“小姐”琳儿小声唤道，打断了苏妍的思绪。
苏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指甲己经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红痕。
“收拾一下吧，我们该回去了。”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又恢复了那个冷静自持的苏家大小姐模样。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那道因秦毅而生的裂缝，正在悄无声息地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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