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苏妍站在秦毅的小院门前，手中提着沉甸甸的食盒，却迟迟没有抬手敲门。她的指尖微微发白，紧握着食盒的提手，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撑。
距离那场大婚之夜己经过去了整整十天。十天来，她每天中午都会准时出现在这个小院门前，带着精心准备的饭菜，与秦毅共进午餐。
这本是她提出的要求，为的是在苏家上下维持他们“恩爱夫妻”的假象。但不知从何时起，这个例行公事般的会面，成了她一天中最期待也最害怕的时刻。
“小姐？你还好吗？”琳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将苏妍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苏妍摇摇头，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弧度：“无妨，只是昨夜睡得晚了些。”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娟儿站在门口，见到苏妍立刻行礼：“小姐。”她的目光在苏妍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很快低下头去。
“相公在吗？”苏妍问道，声音比平时高了几分，像是刻意维持着某种轻松。
“在的。”娟儿低声答道。
“小姐，你来了。”小团也起身行礼。
苏妍微微颔首，目光越过小团，落在院中石桌旁的秦毅身上。他正低头翻看一本书，阳光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边缘。
“相公。”苏妍轻声唤道，声音比平日柔和了几分。
秦毅头也没有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又翻过了一页书。
苏妍心头一紧，强自压下那股莫名的酸涩。她缓步走到石桌前，将食盒轻轻放下。
此时距离大婚之夜两人摊牌己经过去了整整十天，但是他们的感情不仅没有增加反而隐隐有了更大的隔阂。
苏妍能感觉到，秦毅似乎在渐渐变成她越来越看不懂的模样，但是她没有更好的办法。
秦毅这才放下书，抬眼看她。深邃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平静得让人心慌。
“有劳了。”他简短地说道，声音低沉而平稳。
琳儿和娟儿手脚麻利地摆好碗筷，将菜肴一一端出。八宝鸭色泽金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糖醋藕片切得薄如蝉翼，晶莹剔透；还有一盅清炖鸡汤，汤色澄澈，上面飘着几粒枸杞。
苏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鸭肉放到秦毅碗里，随后才端起自己的碗。
苏妍偷眼打量着秦毅，他的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坚毅，吃饭的样子很专注，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
这张脸她己经近距离看了十天，却依然觉得陌生又熟悉。
一阵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苏妍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思绪却飘到了别的地方。
前些日子开革掉大批的掌柜后，苏家各地的生意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她这几日几乎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各地传来的坏消息像雪花一样飞来，让她寝食难安。
南陵城北的绸缎庄昨日又丢了一单大生意，隔壁吴县的粮行掌柜来信说底下伙计集体怠工，新收的粮食无人搬运；最可气的是扬州那边的盐铺，账房先生竟带着重要账册失踪了
这些还只是冰山一角，二房三房虽然表面上服软，背地里却指使那些被开除的掌柜处处作梗，妄图使用这种方式逼迫苏妍让步，让苏妍重新请他们回去。
但是苏妍没有退缩，这十天里她大刀阔斧，如同割腐肉一般将苏家原本那些蛀虫通通清除掉，不仅仅是账册上有名的那些人，还包括这些人留下的裙带关系。
之前不少被开除的掌柜都不服气，苏妍一个女人，在他们眼里的晚辈，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将他们这些苏家老人踢出局，不仅没有任何补偿，甚至连原本的家底都要赔进去。
心怀怨恨的他们临走前故意给苏妍留下了许多烂摊子，例如把重要账册烧掉，或者故意吩咐底下人摆烂，甚至还有和曾经的生意伙伴合伙儿给新来的掌柜上压力使绊子的。
仅仅才过去三天的时候，苏妍就收到各地新上任掌柜的抱怨，不仅底下人阳奉阴违，生意伙伴也很难缠。
尽管苏妍知道这些都是开革那些苏家老人所必须要经历的阵痛，只要撑过这段日子就好了。但看着苏家产业一日日下滑，她还是心如刀绞。
这才不到十天，苏家各地的生意收益己经比同期低了三成，若是放任不管，这个月结束后苏家账本上的数字将会十分难看。
到时候责任肯定也会归咎到她苏妍头上，甚至可能连原本支持苏妍的掌柜都会在暗中怀疑苏妍的能力。
虽说苏妍并不在意些许的指责，但是苏妍不想让苏老爷子失望，更不想让秦毅看不起她，因此她一首将这些压力藏在心里，没有告诉任何人。
其实苏妍要对付这些阳奉阴违的人很简单，但是她分身乏术，刚刚提拔上去的掌柜还没有足够的掌控力，也没有她那样游刃有余的手段。
所以苏妍这几天焦头烂额，她手底下急缺那种能独当一面的人，能够协助她尽快全方面掌握苏家的生意。
琳儿原本符合条件，但是自从婚礼的事情发生后，琳儿很明显对苏妍有了意见，苏妍也不会强求她还能当做无事发生。
琅儿也算一个人选，但她也只能起到辅助作用，而且不可能离苏妍太远。
苏家的生意遍布江宁府各地，越是距离南陵城远的地方越是难以节制，有的地方甚至好几天都没发来日报，或许是笃定了苏妍不可能亲自过去问责。
这些人的有恃无恐让的苏妍火大，因此今日用饭的时候她很明显心不在焉。秦毅早就注意到苏妍的心神不宁，但他完全不在乎，每日要过来一起用饭是苏妍的要求，至于其他的？他压根不想理会。
苏妍也看出了秦毅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一股无名火突然从心底窜起。
这十天来，她独自扛着苏家的重担，每天焦头烂额，而秦毅却像个局外人一样，冷眼旁观她的挣扎。
尽管理智告诉她，秦毅没有义务帮她做什么，反倒是自己应该对他愧疚，但苏妍一想到自己的“丈夫”每天把自己当透明人，心里的委屈突然就爆发了，她却无法接受秦毅的这种疏离。
“相公，你这几天在做什么？”苏妍突然开口质问，声音比预想的要尖锐。
秦毅夹菜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他的动作，没有回答。
“为什么还不去药材行上任？”苏妍继续问道，心跳不自觉地加快，“己经过去十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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