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下,秦毅坐在牛车上,随着车身的摇晃昏昏欲睡。他换了一身粗布短打,腰间系着一条灰布带,脚上是张大庄从家里带来的旧布鞋,整个人看起来与寻常农家青年无异。
中午过后,秦毅先是去青鳞台吩咐十二老头儿查一下最近一年内的山匪资料,随后就叫上张大庄准备回黑井村,去接触那个叫三娃子的山匪。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还特意换了一身衣服,连马车都没坐,就在路边随便找了辆牛车便出发了。此行是否顺利还未可知,也就没带小团。
“姑爷,您要不要喝口水?”张大庄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竹筒递过来。
秦毅摆摆手:“还有多久能到?”
“照这个速度,怕是得天黑才能到村口。”张大庄挠了挠头,“要不咱们在前面的岔路口下车?有条近道,走路还能快些。”
秦毅打了个哈欠,眼皮越来越沉。
自从修炼《赤龙劲》后,他的精力比常人旺盛许多,但连续几日协助徐灵均查案,加上今早起得太早,此刻在这缓慢摇晃的牛车上,困意还是不可抑制地袭来。
朦胧中,他听见张大庄和车夫的对话。
“老丈,前面岔路往右拐吧,我们村的人常走那条道。”
“右拐?那条路可不好走啊,前几日下雨,怕是泥泞得很。”
“不打紧,我们就在那儿下车,剩下的路自己走。”
秦毅的意识渐渐模糊,陷入了浅眠。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剧烈的颠簸将他惊醒。秦毅猛地睁开眼,发现牛车正行驶在一条狭窄的山路上,两侧是高耸的灌木丛。路面坑洼不平,车身左摇右晃,仿佛随时会散架一般。
“大庄,到哪儿了?”秦毅揉了揉眼睛。
张大庄转过头,脸上带着歉意:“姑爷,吵醒您了?这是去黑井村的近道,路是难走了些,但能省半个时辰。
秦毅环顾西周,这条山路确实偏僻,两旁的树木枝叶交错,几乎遮蔽了天空。
“砰”的一声响,牛车猛地一歪,右轮陷入了一个泥坑。车夫吆喝着挥鞭,老黄牛喷着鼻息奋力向前,车轮却越陷越深。
“下来帮忙推车!”车夫跳下车,招呼道。
秦毅和张大庄连忙下车,三人合力推车,车轮在泥浆中打滑,溅起的泥点沾满了三人的裤腿。
“不行,太重了。”车夫抹了把汗,气喘吁吁地说,“得卸下些货物。”
秦毅看了看天色,太阳己经西斜,刚刚担心引人注意,他们二人都没怎么用力。他朝张大庄使了个眼色,后者假装吃力的在牛车后轮上顶了一下,终于将牛车撞出了泥坑。
秦毅拍拍手说道:“我们就在这儿下车吧,剩下的路车也不好走了。”
车夫有些过意不去:“那这钱”
“车钱照付。”秦毅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递过去,“辛苦老丈了。”
告别车夫后,秦毅和张大庄沿着山路继续前行。路况越来越差,有些地方几乎看不出路的痕迹,只能凭张大庄的记忆辨认方向。
“姑爷,小心脚下。”张大庄走在前面,不时回头提醒,“今儿的牛车不顺路我往日回家都不走这条道儿的”
秦毅跟着张大庄的脚步,渐渐适应了山路的崎岖。远离了牛车的颠簸,步行反而更加轻松。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
“大庄,你家里最近怎么样?”秦毅随口问道。
张大庄的脚步明显轻快起来:“托姑爷的福,家里好着呢!”
“上个月我娘用我寄回去的银子买了头小猪崽养在后院,以前家里穷没多的粮食喂猪,山里面猪能吃的人也能吃,早就被挖完了不过现在好了,俺娘说等过年杀了猪给姑爷送条猪腿去。
秦毅笑着摇头:“还是留着自家吃吧,苏府不缺这个。”
“那不行!姑爷不缺但我们不能不送!”张大庄突然激动起来,“姑爷对我们家的恩情,就是送十头猪也报答不了!”
秦毅被他憨厚的样子逗乐了:“哪有什么恩情,你给我干活儿,我发工钱给你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张大庄放慢脚步,与秦毅并肩而行:“姑爷您不知道,以前我们家在黑井村是最穷的。我爹身子不好,干不了重活,家里就靠我和我娘种那两亩薄田过活。一年到头,能吃上几顿白米饭都是奢侈。”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小莲小团,她三岁那年,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我爹没办法了才狠心把她卖去了苏府那天晚上,我娘哭了一宿,我爹蹲在门槛上抽旱烟,一句话也不说”
秦毅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后来小莲去了苏府,日子虽然稍微好过了些,但也不轻松,毕竟是给人家当下人。”张大庄的声音明亮起来,
“谁知道她运气好,遇到了姑爷您!不仅没受苦,还过上了好日子。更没想到的是,姑爷您还把我招进府里,给了份体面的差事”
他激动地比划着:“现在我每个月能往家里捎一两银子!姑爷您知道吗?在黑井村,一年能挣下二两银子的人家都算富户了!我爹现在走在村里,谁见了都主动打招呼!”
秦毅看着张大庄眉飞色舞的样子,心中涌起一丝暖意。他从未想过,自己随手而为的帮助,对小团一家的改变是惊天动地的。
“上个月我回家,我娘给我做了身新衣裳。”张大庄扯了扯身上略显紧绷的粗布短打,有些不好意思,“料子还是从镇上扯的,花了三百文钱呢!我媳妇儿也扯了块花布,说是等过年做件新袄子”
秦毅正乐呵呵的听着,突然停下脚步,抬手示意张大庄安静。他的耳朵微微动了动,眉头渐渐皱起。
“姑爷?”张大庄压低声音,疑惑地看着秦毅。
秦毅没有回答,而是缓缓蹲下身,将耳朵贴近地面。修炼《听风决》后,他的五感比常人敏锐许多。此刻,他清晰地感受到地面传来的微弱震动——是马蹄声,而且不止一匹。
“有人骑马。”秦毅站起身,声音紧绷,“而且不是普通的马,是装了马蹄铁的马。”
张大庄瞪大眼睛,有些不明所以。秦毅却很清楚,在这个时代马蹄铁的造价可不低,寻常的马是不会打马蹄铁的,一般情况下只有三种马会有马蹄铁:
一是军中战马,高强度和高机动性的战马马蹄在作战和训练中极容易开裂,因此每匹战马必须强制性上马蹄铁。
二是传信用的驿站快马,长途跋涉也会导致马蹄磨损严重。
三是大型运输队的负重挽马,承重大的情况下也需要马蹄铁。
但以上三种,无论哪种情况的马都不应该出现在这泥泞小道才对。
“躲起来!”声音越来越近,秦毅一把拉住张大庄,迅速钻入路旁的灌木丛中。
两人刚藏好,远处就传来了清晰的马蹄声,速度极快。秦毅透过枝叶的缝隙向外望去,只见三匹高头大马飞驰而过,马上的骑手全身黑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些马匹毛色油亮,肌肉结实,马蹄铁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战马。骑手的装束也极为统一,腰间都配着制式相同的长刀,行动间配合默契。
张大庄在秦毅耳边小声问道:“姑爷,那些人你认识吗?大白天的鬼鬼祟祟的。”
秦毅摇摇头,心中却掀起了波澜。这些黑衣人的装束,与张二狗供词中描述的极为相似——那些替马三抓妇孺的黑衣人!
黑衣人几息时间就从两人眼前疾驰而过,但秦毅仍没有贸然行动,而是按住想要起身的张大庄,示意他继续等待。
果然,不到半刻钟,又一阵马蹄声传来。这次是十几匹马,但马匹明显瘦弱许多,有几人骑着的甚至是骡子。骑手们的装束也五花八门,有的穿着破旧的皮甲,有的干脆就是粗布衣裳。
“姑爷,”张大庄突然指着为首的一个年轻人,“那就是三娃子!他们是飞马帮的人!”
秦毅定睛看去,只见领头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身材高大,左臂上缠着布条,己经被血浸透,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飞马帮的人马也很快从两人面前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尽头。
等马蹄声彻底消失后,秦毅和张大庄才从藏身处走出来。张大庄望着三娃子离去的方向,忧心忡忡:“这个时间他们要去哪儿?三娃子还受了伤”
秦毅沉思片刻:“看方向,应该是追那些黑衣人去了。”他拍了拍身上的树叶,“我们没有马,追不上他们。先去你家吧,明天再找三娃子。”
张大庄点点头,两人加快脚步向黑井村赶去。
秦毅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刚才的见闻——那些黑衣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飞马帮又为何紧追不舍?三娃子的伤是怎么来的?
种种疑问在他脑海中盘旋,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这绝非巧合。张二狗案牵扯的势力,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姑爷,前面就是黑井村了!”张大庄的声音打断了秦毅的思绪。他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炊烟,脸上露出回家的喜悦。
秦毅深吸一口气,山间清新的空气夹杂着柴火和饭菜的香气。这一刻,他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虑,跟着张大庄向那个安静的小村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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