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原彻的声音很平淡,但这句话落在灰原哀的耳朵里,却让她的身体瞬间绷紧,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拿着书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厚重的书页被捏出了几道褶皱。
被……被看穿了?
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无数个念头杂乱无章地闪过。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是自己平时过于冷静的言行?还是今天在面对灵魂时,表现得太过镇定?他猜到了多少?是猜到她的年龄,还是……连她的真实身份也……
她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应对的策略。是该装傻充愣,用小孩子的语气糊弄过去?还是干脆沉默到底,让他自己去猜?
“你……”她张了张嘴,喉咙却有些发干,只吐出了一个单音节。
神原彻看着她那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他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才继续用那种不经意的语气说道:
“面对那种超自然的场景,你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看起来和其他小孩不一样。还有之前在猪场,你对案件的推断,逻辑清淅,条理分明,完全不象一个七岁小孩该有的思维模式。”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身上。
“所以我在想,你的父母,是不是医生或者科学家之类的?”
“……”
灰原哀愣住了。
她预想了无数种可能,甚至做好了身份暴露后该如何应对的最坏打算,却唯独没有想到,神原彻会得出这样一个……如此接近,却又偏离了内核的结论。
父母是科学家……
这个猜测,也没说错什么。
灰原哀的心情慢慢地平复了下来。警剔和防备褪去,取而代的是一阵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又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失落和悲伤。
她的父母,宫野厚司和宫野艾莲娜,确实是组织里顶尖的科学家。父亲被称为“被科学界放逐的疯狂科学家”,母亲则是被组织里的人称为“坠入地狱的天使”。
只是,他们都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死于一场被组织伪装成“意外”的火灾之中。
她对父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只剩下一些零碎的片段,和姐姐口中那个温柔的、总是叫她“志保”的妈妈。
灰原哀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嗯。”
一个简单的音节,却象是一种无声的承认。
神原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他不是柯南那个刨根问底的推理狂,对别人的隐私没有那么大的窥探欲。他之所以这么问,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顺便……试探一下她的反应。
看她刚才那副紧张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藏着的秘密并不想现在说出来。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刚才那番话,象一把钥匙,在她那颗紧锁的心门上,撬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饭可以一口一口吃,心结也可以一个一个解,操之过急,只会得不偿失。
神原彻在心里默默地想。
至于她姐姐宫野明美的事情,他决定暂时不去主动提及。
虽然他确实有能力让她们姐妹的灵魂见上一面,但这未必是好事。人鬼殊途,短暂的重逢之后,是更加漫长和痛苦的别离。那种给了希望又亲手掐灭的感觉,只会徒增伤悲。
除非,灰原哀自己主动开口请求。
到那个时候,他再考虑要不要帮这个忙。
毕竟,他只是个除灵师,不是救世主。他能做的,是了却死者的执念,而不是去弥补生者的遗撼。
“吃饭吧。”神原彻站起身,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
“……哦。”灰原哀回过神来,合上手里的书,默默地准备走向了厨房。
但这一次神原彻喊住了她。
“怎么了……”
灰原哀愣在原地问道。
“今天我做饭。”
……
时间一晃,就到了周六。
下午,阳光正好。
神原彻拒绝了目暮警部要派车来接的好意,独自一人坐电车来到了位于千代田区霞关的警视厅本部。
这栋灰色的、看起来方方正正的建筑,他只在柯南的动画和新闻里见过。亲身站在它面前,还是能感觉到一股庄重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
门口的警卫在核对了神原彻的身份和松本管理官的预约后,表情严肃地敬了个礼,放他通行。
一个看起来很干练的年轻刑警早已等侯在大厅,客气地将他引向了刑事部所在的楼层。
一路上,来来往往的警察们,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个穿着便服、帅得有些过分的年轻人。他们都在猜测,这个少年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被松本管理官亲自约见。
神原彻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跟着引路的刑警,来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口。
“咚咚。”
“请进。”
一个浑厚而威严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刑警推开门,对神原彻做了个“请”的手势。
神原彻走了进去。
办公室很大,布置得却很简单。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几排顶到天花板的书柜,还有墙上挂着的一幅写着“正义”两个大字的裱框书法。
办公桌后,一个身形魁悟的中年男人正坐在那里。
他穿着整齐的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道从左边眉毛一直延伸到脸颊的可怖伤疤。
这道伤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带着一股凶狠,而他就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管理官,警视正,松本清长。
如果不是在警视厅,神原彻可能会觉得对方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凶手。
“你就是神原彻君吧?”松本清长站起身,主动伸出手,“我是松本清长。”
“神原彻。”神原彻和他握了握手,感觉对方的手掌粗糙而有力,象一块烙铁。
“请坐。”
松本清长示意他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
“目暮那家伙,在我面前可没少提起你。”松本清长开门见山,声音里带着一种军人般的直接,“美术馆的案子,富商中野一郎的案子,还有前几天的儿童绑架杀人案……你可是帮了我们搜查一课的大忙啊。”
“只是运气好而已。”神原彻客套了一句。
“运气?”松本清长笑了,那道伤疤随着他的笑容抽动了一下,看起来更吓人了,“我可不觉得,能凭‘运气’,在警察之前找到被藏在冷库里的孩子,还能凭‘运气’,让那个穷凶极恶的犯人乖乖束手就擒。”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地盯着神原彻。
“神原君,我们都是明白人,就不用说那些场面话了。我今天请你来,是代表警视厅,正式向你提出一个邀请。”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了桌上。
“我们希望,你能成为我们警视厅的‘外聘顾问’,专门协助我们处理一些……用常规手段难以解决的特殊案件。”
“特殊案件?”神原彻挑了挑眉。
“是的。”松本清长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情,是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作为警察,我们相信证据和科学,但有时候,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存在着我们认知之外的力量。”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你的‘能力’,我们不问来源,也不去探究。我们需要的,只是你的‘结果’。当然,作为回报,警视厅也会给予你相应的职权和报酬。”
说着,他将那个信封推了过来。
“这是今天晚上,在东京大酒店举办的一场内部舞会的邀请函。东京警界的高层基本都会出席。我希望,你能在舞会结束前,给我一个答复。”
神原彻拿起了那封烫金的邀请函。
警视厅顾问……
这事儿,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