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凡,你听好了。”
“我不管你日后拜谁为师,也不管你日后修得什么大道。”
“我只给你立一条规矩。”
“这殷商的天下,气数已尽。”
“那朝歌城里的君王,无道昏庸,获罪于天。”
“你这一生,无论落魄到何种境地,也无论受了何人的恩惠……”
她盯着陆凡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绝、不、许、助、商!”
“你若是敢违了这一条,去帮那昏君助纣为虐……”
女娲娘娘冷笑了一声。
“那时候,不用旁人动手。”
“我自会亲自出手,收了你这身皮囊,抽了你那道鸿蒙紫气,将你压在那九幽之下,万劫不复!”
荒野之上,风声呜咽,卷着地上的枯草,打着旋儿往人身上扑。
陆凡眨巴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位贵不可言的女子。
他哪里晓得什么是殷商,什么是昏君,更不知什么是助纣为虐。
他只觉得有些冷。
那风顺着单薄的衣领子灌进去,激得他那刚化作血肉的小身板,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
他缩了缩脖子,两只小手本能地往袖子里揣,眼神里满是茫然,还有几分初到这世间的怯意。
女娲娘娘原本还板着张脸,等着他给个回应,哪怕是磕个头,应个声也好。
可瞧着这孩子这副畏缩懵懂的模样,她那满腔的严厉,不知怎的,便散了大半,最后只化作了一声极轻的叹息。
“罢了。”
“我同你这还没开窍的泥娃娃较什么真。”
她垂下眼帘,看着陆凡那双被风吹得有些发红的手。
“既是要你在红尘里历练,总不好叫你还没走出这荒野,便先冻饿而死。”
“那便也是我的罪过了。”
说着,她伸出一根如葱削般的玉指,并未触碰到陆凡的额头,只隔空虚虚地点了一点。
一股子极温润,极细微的暖流,顺着那眉心,无声无息地渗了进去。
陆凡只觉得身上那股子钻心的寒意散了,丹田里头,像是升起了一团小小的火苗,虽不炽烈,却绵绵长长,烘得全身都舒坦了起来。
脑海里,更是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一套最粗浅的,教人如何吞吐气息,如何强身健体,如何在野地里辨识能吃的草根树皮,如何避开那些个寻常野兽的法门。
这是一套活命的本事。
是在这乱世之中,让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能像那野草一样,卑微却顽强地活下去的根基。
镜光渐敛。
南天门外,陡然炸开了锅。
那些个仙官神将,还有两教的门人,一个个脸上的神情,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稳了!这遭可是稳了!”
太乙真人也不顾什么形象了,把那拂尘往腰后一插,两只手在大腿上一拍,笑得那叫一个见牙不见眼。
他转过身,对着广成子拱了拱手,那嗓门大得恨不得传到三十三天外去:
“恭喜大师师兄,贺喜大师兄!”
“娘娘这金口一开,那便是铁板钉钉!”
“不许助商!”
“这四个字,那可是把路给指得明明白白的了!”
赤精子在一旁也是抚须长笑,连连点头:“正是此理!谁人不知,彼时,那成汤气数将尽,凤鸣岐山,天命在周。”
“我阐教顺天应人,扶保周室,乃是顺应天道。”
“这陆凡既不能助商,那要想在这乱世里立足,要想修得正果,除了投我阐教,助周伐纣,还有第二条路可走么?”
阐教这一众金仙,此时一个个皆是喜上眉梢,腰杆挺得笔直。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还直接喂到了嘴边。
只要陆凡不想违背女娲娘娘的法旨,不想被压在那九幽之下万劫不复,那就只能跟殷商划清界限。
而在这封神量劫里,不站殷商,那天然就是西岐的盟友,也就是阐教的预备役。
这逻辑,通顺得紧!
反观截教那边,气氛便有些沉闷。
赵公明的黑脸更黑了。
碧霄娘娘更是气得直跺脚,头上那金钗乱颤,指着太乙真人那边,咬牙切齿地骂道:“瞧瞧他们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已经把人领回昆仑山了呢!”
云霄娘娘倒是沉得住气,她立在云头,面色清冷,只是一双眸子里,也透着几分思索。
“大兄,二位妹妹,稍安勿躁。”
“娘娘只说不许助商,可没说不许入我截教。”
“怎的?难道我截教这两个字,就刻在那是殷商的脑门上了不成?”
琼霄娘娘眼睛一亮,抢着说道:“姐姐说的是!咱们截教乃是圣人道统,那闻仲虽是我门下,可他做他的太师,保他的成汤,与我截教何干?”
“当年师尊在碧游宫贴了两句对联:紧闭洞门,静诵黄庭三两卷;身投西土,封神榜上有名人。”
“师尊早就说了,叫咱们别下山,别掺和人间的战事。”
“是咱们有些人耐不住性子,也是那是申公豹从中挑拨,这才一个个陷了进去。”
“可说到底,我截教本身,并非那殷商的国教,更没绑在那成汤的破船上!”
碧霄也是反应过来,立马接过话茬,对着太乙真人那边冷笑道:“太乙老儿,你少在那儿自作多情!”
“娘娘不许他助商,那是禁了人间帝王的因果。”
“陆凡若入我截教,只需在金鳌岛上清修,不理那人间战事,又哪里违了娘娘的法旨?”
“反倒是你们阐教,一个个猴急地往那西岐跑,把自己跟那姬家绑在一块儿。”
“依我看,娘娘这话,没准是警醒陆凡,叫他离那人间的帝王将相远点,莫要沾染红尘因果。”
“如此说来,你们阐教那也是个去不得的火坑!”
就在这两边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那佛门那边,燃灯古佛也是心思活络了起来。
他眼珠子一转,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
“阿弥陀佛,贫僧以为……”
“闭嘴!”
“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两声怒喝,竟是异口同声。
燃灯古佛那张刚张开的嘴,就这么硬生生地闭上了,一口气噎在喉咙里,脸皮子紫涨,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心里头那个恨啊。
这帮蛮子,排外起来简直是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