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空气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微弱的送风声。
那位姓刘的特助，将一份装帧精美的文档夹轻轻推到会议桌中央。
她脸上挂着完美的职业微笑，声音平稳而清淅，每一个字都象经过精密计算的砝码，沉甸甸地砸在众人心上。
“王姐，杨老师，沉老师，我就不绕圈子了。”
“这是我们光影传媒为二位拟定的，一份 s级的全面深度合作方案。”
她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光影旗下的 ip库，将对杨央老师和沉浩老师完全开放。”
“二位可以自由挑选任意两个未立项的项目，直接激活。”
“在项目开发中，二位将拥有一票否决权之外的最高话语权。
王姐端起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凝固了一瞬。
杨央直接懵了，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
刘特助竖起第二根手指，声音依旧平稳得可怕。
“第二，二位挑选的项目，立项预算将直接对标光影最高规格的 a+级独立电影。”
“并且，在此基础上，翻倍。”
“噗——咳咳！”
王姐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剧烈地咳嗽起来，脸上那份强装的镇定瞬间破功。
预算翻倍？
这是拿钱当废纸印吗？
刘特助象是没有看到她的失态，继续竖起第三根手指。
“第三，光影将正式聘请杨央老师与沉浩老师作为光影影业新一代的形象代言人。”
“对外宣传口径，暂定为‘双子星’。”
“当然，二位的经纪合约仍归属王姐团队，我们只购买形象授权。”
“代言费，在二位现有最高商业代言费的基础上，上浮百分之二十。”
一份没有 kpi，没有对赌，纯粹是上门送钱的顶级代言！
王姐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刘特助最后拿起桌上另一份文档，轻轻放在旁边。
“第四，关于二位参与的‘时光旅拍’项目，我们集团的战略投资部非常看好。”
“我们希望以五百万现金，入股百分之一。”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最关键的话。
“并且，这百分之一股份的投票权，将全权委托给杨央老师和沉浩老师代为行使。”
会议室，死寂。
杨央感觉自己象在做梦，幸福来得太过凶猛，他甚至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疼。
是真的。
王姐的大脑在飞速计算这份合约背后的恐怖价值，那是一个让她这个金牌经纪人都感到头皮发麻的数字。
只有沉浩。
他那张“心力交瘁”的脸上，深陷的眼窝里，骤然亮起一道光。
那是猎人看到最顶级猎物时，抑制不住的兴奋与狂热。
乐子，这不就来了吗！
就在王姐准备开口，想说几句场面话稳住这天降横财的局面时。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寂静。
沉浩猛地一拍大腿，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的动作，差点把身边的杨央吓得跳起来。
他一把抓住杨央的骼膊，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此刻全是激动与欣慰的泪光，声音都因为“虚弱”而带着颤音。
“央啊！我的好兄弟！你看到了吗？！”
“是金子！它总是会发光的！”
“你的商业价值，你那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终于被真正的伯乐发现了啊！”
杨央被他抓着骼膊，一脸错愕。
啥玩意儿？？
沉浩完全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转头就对着刘特助和王姐，开始了自己声情并茂的表演。
“刘特助！王姐！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杨央，他就是一个被演艺事业眈误的商业巨子！”
“他平时休息的时候，看的都不是普通内容，是《孙子兵法》和《华尔街日报》！”
“当初要不是他在 ifc那惊世一牵，那力挽狂澜的担当，那霸道总裁般的官宣，能牵出冯好舒妹妹那样家世好、眼光好、还肯为爱发电的铁杆粉丝吗？”
“没有好舒妹妹，哪有‘时光旅拍’？没有‘时光旅拍’，你们能看到我们这支潜力股吗？！”
沉浩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完全代入了“功臣小弟”的角色。
“还有！那个‘赛博讨饭’的营销，你们以为是我想出来的？不是！那都是杨央的战略眼光！”
“他早就看透了娱乐圈的本质，他说，这个时代，最缺的不是钱，是话题！是共情！”
“他这是在用行为艺术，撬动整个市场的 g点啊！”
“他，就是我们团队的定海神针！是我们的市场嗅觉战略家！”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掷地有声。
杨央的脸，从错愕到茫然，再到扭曲。
他感觉自己的脚趾，已经在昂贵的定制皮鞋里，疯狂施工，抠出了一座金碧辉煌的迪士尼乐园。
【你他妈的！又来了！又开始了！你这个魔鬼！你说的哪一件事不是你自己干的？！你用我的脸给你自己立碑呢！还要我给你递铲子是吧？！】
这逼……他绝对是在阴阳我！
他说的每一个字，不都是在夸他自己吗？！
可他一转头，就对上了沉浩那张“心力交瘁”的脸，和那双疯狂暗示他“快接戏，不然我让你更惨”的眼睛。
杨央深吸一口气。
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混合了谦虚、疲惫与一丝不好意思的微笑。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沉浩的肩膀，声音温和而醇厚。
“浩子，过誉了。”
“这都是团队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完美的演技！
一个被手下功臣当众吹捧得不好意思的谦逊老板形象，跃然纸上！
王姐默默地端起茶杯，视线死死盯着杯中沉浮的茶叶，仿佛在研究什么宇宙奥秘，以此来掩盖自己已经憋到内伤的表情。
而那位刘特助，则在桌下用指甲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维持住专业，不要笑出声来。
没眼看。
沉浩这不做人的玩意儿，又开始了。
就在这片和谐中透着诡异的友好气氛里，双方口头达成了协议。
王姐心情极好，刚想提议晚上找个地方好好庆祝一下。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位气度沉稳，看着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在一众高管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正是光影传媒的董事长，王长天。
“哟，小刘，谈完了？”王长天象是偶然路过，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
他主动伸出手，先和杨央握了握：“杨央，不错，年轻人有担当，我很欣赏。”
然后，他转向沉浩，握住他的手时，目光在他脸上那刻意画出的憔瘁上停留了一秒，眉头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小沉啊，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别往心里去，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刘特助立刻上前，简要汇报了合约内容。
王长天听完，脸上的笑容突然一收，看向刘特助，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批评。
“小刘，你这事办的，格局小了。”
全场一静。
只听王长天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前两天在个饭局上，刚遇见老冯。说他女儿可是沉浩的忠实粉丝。”
“老冯跟我夸了半天，说他女儿那个‘时光旅拍’原本看着就要关门了，没想到有起色了，全靠她偶象沉浩的聪明才智和宏图大略，从商业模式到营销方案，都是小沉一手操盘的。”
王长天转过头，看着已经石化的杨央，笑呵呵地说道：“这样的潜力项目，你投五百万，象话吗？”
他手一挥。
“翻一倍，一千万，拿百分之一的股份。小刘，就这么定了，去走流程。”
轰！
杨央感觉一道天雷，从天灵盖精准地劈了下来。
他脸上的“谦逊老板”微笑瞬间僵硬、碎裂，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嗡嗡的鸣响。
完了。
刚才自己所有的表演，所有的配合，在这一刻，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社死。
是当着行业顶尖大佬的面，360度无死角、高清环绕立体声的，社死。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飘到了天花板，正怜悯地看着地面上那个强装镇定、实则已经公开处刑的自己。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真正的“商业奇才”沉浩身上时。
沉浩面不改色。
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搂住已经僵成雕塑的杨央的肩膀，对着王长天，一脸“耿直”地大声说道：
“王董！您太抬爱了！我那都是小聪明，上不得台面！”
“主要还是我们杨央！”
“他气场强，是我们项目的定海神针！好舒妹妹那也是爱屋及乌，您想啊，没有杨央这块金字招牌，我哪有什么宏图大略啊！”
这一番强行“甩锅”的操作，直接把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王长天，都给说愣了。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杨央感觉自己不是被搂着，而是被这个魔鬼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他绝望了。
他放弃了挣扎，内心一片澄澈，甚至开始思考，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认识沉浩，是不是上辈子刨了他家祖坟。
他只想当场掐死身边这个笑得一脸“真诚”的混蛋。
王姐和刘特助已经双双低下了头，肩膀剧烈地耸动，显然已经憋笑憋到了极限。
王长天看着沉浩那张憔瘁不堪的脸，又看了看旁边生无可恋的杨央，沉默了几秒。
“哎，”他忽然叹了口气，象是在自言自语，“没办法，本来还想给那个姓王的副总求个情，看来……还是走正规渠道，让小沉你安心比较好。”
说完，他转头，用一种和蔼但又不容置疑的语气对沉浩说：“小沉，既然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有些隐患，你放心，小刘会安排好。”
“今天我还有几个重要会议，等正式流程走完，我们一起吃个家宴。”
话音落下，他便带着众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会议室里，只剩下沉浩、杨央和王姐三人面面相觑。
刘特助送他们到门口，等王董走远后，才压低声音，眼神里带着一丝钦佩地看着沉浩，坦诚地解释道：“王姐，沉老师，杨老师，请别介意。”
“我们公司那位主管投资的王副总，一直在做一些吃里爬外，损害光影利益的事。王董早就想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