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们溜溜达达地走出屋子。
这才瞅见,旁边其他屋舍也有不少人和他们一样,在一个黑衣青年的带领下,有说有笑地走向广场。
和昨晚的队伍一对比,陈望心里暗暗琢磨,嘿,这些剩下的人数竟然还有一半呢,那可不就是一千多人嘛。
同类这么多,大家顿时就没那么沮丧啦。
昨天的高台上,这会儿站着个中年人,自称是外门黄管事。
他扯着嗓子扯着嗓子嚷嚷,声音可没有昨晚郭掌门那么清亮,大家都得把耳朵竖得高高的听:
“都听好咯!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外门见习弟子;一个是外门挂名弟子!”
经过黄管事一通解释,陈望心里大概有了点数:
外门见习弟子其实就是干些粗活的,扫地做饭都是小事,还得挑水、砍柴、种田、倒粪呢!
跟当长工没啥两样。
好处就是有工钱拿,每个月 20 文。
当然,黄管事还画了个大饼——基础功法。
只要把功法学好了,将来在每年一度的外门大比中闯进前十,就能成为正式弟子啦。
至于挂名弟子,就有点坑咯。
基本上就是个编外采药人员,也是每个月 20 文,但是不包吃,不包住,也不管人身安全。
每个月有定量的采药任务,额外采到的药草必须上交,门派会用半价收购。
要是私自在外交易,一旦被发现,立马就会被除名,讨回例钱,打回原籍。
唯一的好处就是也有饼吃,有基本功法,可以参加年度外门大比。
同样都是下等劳力,不过各有各的好处。
见习的好处是稳定,挂名的好处是自由。
等大家听明白,有些略有家资的少年们便打起了退堂鼓:
在家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千里迢迢跑过来给你们当奴仆?你当老子犯贱呢?
黄管事显然对此事早有预料,当即就说:
“不原意留下的,请过来在自愿放弃五圣谷录用资格承诺书上签字按印,即可自行返乡。”
这些放弃资格的少年,大约不到两百人。
等把这些人处理完毕,黄管事又宣布一个重镑消息:
见习弟子的名额只有八十个!
九百多人,只要八十个?
众少年直接傻眼了。
“见习弟子可不是谁都要的哦,最起码身体得好,所以必须得考核!
”看到左边那座小山坡没,坡顶上有个亭子,亭子里有人发号牌呢。把号牌拿回来交给我,就可以当见习弟子啦。”
黄管事话一说完,一些机灵的少年就已经撒丫子狂奔了,还有些更机灵的则是叫着追了出去。
像陈望这种反应慢半拍的,还在东张西望找是哪座山坡呢,最后手忙脚乱地跟着队伍跑。
才跑了一里地,陈望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双腿发软,一个没注意被石头绊倒,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他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一看手肘和膝盖都破皮了,右边的布鞋也破了个大口子,半只脚掌都露在外面。
他抬头瞅瞅前面,那乌泱泱的人群像洪水一样往山坡上涌去,不断有人摔倒,有人被踩,有人在哭喊……可这洪水根本不在乎。
他又扭头瞅瞅后面,那些被洪水落下的瘦弱少年们,满脸都是不甘心和绝望,还在拼命往前跑呢。
哎呀,真是的!
卷什么卷啊,前世卷,这辈子还卷,有啥意思啊?
什么考状元,什么当小贩,什么努力奋斗,都见鬼去吧,老子不玩啦!
我就是体力不行,才要离开村子的。谁能想到,测了灵根还要测体能啊!
他索性四仰八叉地往地上一躺。
一抬头,哇塞,那天空蓝得像刚洗过似的,周围的山林绿得跟画一样,这风景也太美了吧!
可我们却只能像牛啊马啊一样拼命干活。
他躺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然后一骨碌坐起来,把已经蹿出一半的鞋从脚上拽下来,重新套上。
接着,他就扭头朝广场那边走去。
哎!
身后传来一阵叹气声。
原来啊,有一部分聪明的少年知道自己赢不了,就已经主动放弃了,开始往回走了。
有的走得那叫一个快。
陈望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暗骂:这些人是不是有病啊,投降还这么着急。
跑山胜利的那 80 个少年,一个个兴高采烈地签了见习弟子契约,然后跟着带路的师兄去找外门执事了。
剩下的那些人呢,就只能选择当挂名弟子了。
可有些人发现还得签生死契文书,一下子就犹豫了。
那文书上写得明明白白的:万寿山里头毒虫多得很,野兽也经常出没,外门挂名弟子一定要量力而行,把安全放在第一位。要是受伤或者死了,跟五圣谷可没啥关系。
黄管事看他们犹豫不决的样子,也不着急催。
那些少年们就在广场上嘀嘀咕咕地讨论着:不包吃包住,还不管生死,这不是让我们自己花钱给人家卖命吗?
最后,又有两百多人走了。
剩下的五百多人呢,大多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在家干活和在这里采药,好像也没啥区别;要么就是不甘心当底层的小蚂蚁,做梦都想鱼跃龙门。
等留下的人都签了生死契,黄管事这才又宣布了两个好消息:
一是吃的,挂名弟子前三个月,每天可以在外门膳堂免费领两个馒头。
二是住的,挂名弟子可以租住外门的大通铺,每个月 10 文钱,也可以在圣谷镇的老百姓家里寄住,租金大概每个月 20 文;客店太贵了,不推荐哦。
10文,并不多。
说时迟那时快,少年们麻溜地排起队来登记租住。
当然啦,还是有那么一小撮人在那儿犹犹豫豫的,比如陈望。
他先跑去排队领了一套装备,有粗麻布衣、背篓、药锄、麻绳,最稀罕的是还有一双登山靴呢。
那靴底是用多层旧布和麻绳纳成的,厚实得很,可耐磨啦。
靴面看着像是牛皮或者猪皮。
陈望当场就穿上试了试,嘿,还挺舒服的。
可他舍不得现在就穿,万一以后不发了呢,得省着点用,等采药的时候再换上登山靴。
“今天你们先把住处安排好,明天要是还没后悔的,就到杂务院找我。”
黄管事交代完,就颠儿了。
那些登记租房的少年们,记好自己的房号床号,背着装备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剩下的七八十个少年,在广场上慢慢悠悠地凑成了小团伙,商量着要去镇上打探打探。
陈望一个人坐在旁边。
虽说他已经不害怕和人打交道了,可还是改不了喜欢清静的性子,不喜欢凑热闹。
况且,这时候他也有点懵,入门失败之后就有点自暴自弃了,一下子还没想好接下来该咋办。
“嗨,你还没想好呢?”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招呼,陈望转过头,就看见一个少年笑嘻嘻地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唔。”
陈望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朝对方点了点头。
“呵呵,放心啦,咱们是老乡,我也是陆留的,西八镇,晓得不?”
见陈望摇头,对方一脸惊讶:“咦,你不晓得?你们一涧镇在县城西郊,我们西八镇在县城东郊。”
眼前这少年皮肤有点黑,身材魁梧,一看就是农村出来的,说话笑眯眯的,看着挺憨厚爽朗的。
“我叫赖冬。”
看着少年伸过来的手,陈望也没怎么犹豫,就跟他握了握手:
“我叫陈望。”
既然是老乡,那他就放心多了。
这世界是农耕社会,安土重迁。一个家族几百年可能就待在同一个乡镇。谁若欺骗老乡,必然会在当地臭名远扬。
“你怎么知道我是一涧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