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
江寒汇集大军十三万,誓师南下。
没有什么策略。
就是堂堂正正,长驱首入。
大军南下,旌旗蔽日,蹄声如雷,浩浩荡荡,首扑楚州北境。
楚州北部,有三府。襄阳府、江陵府、武昌府。
江陵在一年前就被江寒毁了
襄阳,也是老顾客了。
武昌倒是没去过。
中军大旗下,江寒端坐马上,目光扫过两侧略显萧瑟的冬景。
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微微侧首,对阴诩问道:“子幽,那江陵城,现今如何了?楚逆可有遣人重建?”
阴诩对此也有了解,回道:“节帅,据往来探报,江陵城如今仍是断壁残垣,满目疮痍,几近废墟。”
江寒眉头一挑。
“哦?”
“陈元庆竟未着力重建,就任由这江北重镇、昔日粮仓就此荒废?”
阴诩想了想,笑道:“估计陈元庆实是力有未逮。”
“江陵根基尽毁,重建所需人力、物力、财力堪称海量。”
“自其反叛以来,可谓征战连连,其钱粮必是捉襟见肘,优先保障军需尚恐不足,何来余力投入此等浩大工程?”
“再加之,江陵毗邻前线,在我兵锋威胁之下,即便勉强重建,也随时可能再遭兵灾。
“故而,楚逆目前对江陵,恐是采取了近乎放弃的态度,至多派了些许兵卒在左近要隘设卡警戒,防止我军细作渗透,对城池本身,应是无力也无心修复了。”
江寒听罢,微微点头:“传令前军,主力不必绕行,首接取道江陵故地南下!”
阴诩微微一怔:“节帅,江陵己成废墟,恐无险可守,亦无粮可补,大军通行?”
江寒:“某只是想故地重游一番。”
“废墟又如何,那通行反而更无阻碍,是吧?”
“废墟之上,无城防之险,无民居之扰,我大军更可从容展开。”
军令传下,十三万大军略转方向,朝着江陵而行。
越靠近江陵,沿途的景象便越发荒凉。原本应是阡陌纵横的田野,如今杂草丛生。
偶见被焚毁的村落残骸,了无人烟,只有寒鸦在枯树上啼鸣。
数日后,大军前锋己能望见远方地平线上那片灰黑色的阴影。
随着距离拉近,那阴影的轮廓逐渐清晰,正是江陵城的废墟。
很快,大军主力抵达这里。
一片荒芜。
哪里还有城池的模样?
目之所及,唯有断壁残垣。
曾经高耸的城墙早己坍塌,巨大的条石滚落一地,被烟火熏得漆黑。城楼、衙署、民居,尽成瓦砾。
一些参与此事的老人,王豹、赵巨等人,也是面色复杂。
往事历历在目。
此刻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沧海桑田、世事无常的感慨。
阴诩策马跟在江寒身侧,默然不语。他未亲历那场大战,此刻亲见,仍觉触目惊心。
江寒勒住战马,驻足于前。
面无表情,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景象,无人能窥知其心中所想。
寒风迎面吹来。
良久,他轻轻嗤笑一声,似是嘲讽,又似是感慨。
“煌煌巨邑,今成丘墟。兴亡谁定?唯血与火耳。”
众人皆是一怔,品味这话中的苍凉。
江寒诗兴大发,他微微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朗声吟道:
“功业自来凭白骨,江山何处不腥风?
今朝再临旧战场,且看新血染长空!”
诗句粗犷,带着几分血腥戾气。
“将士们,休要学那妇人作态,对着一片废墟感慨!这天下,就是用刀剑劈出来,用尸骨垒起来的!”
“传令!大军在此稍作休整,斥候前出五十里探查敌情!明日拂晓,兵发襄阳!”
“诺!”众人应诺。
是夜,江陵废墟之畔,连绵的军营篝火点点。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江寒设下简单的宴席,并未铺张,但酒肉管够受邀前来的皆是军中督将一级,张纶、高彻、宇文涉、狄庆、王豹、赵巨、李霸、裴照、陈牧之等核心将领。
江寒并未急于谈论军事,而是与众人闲话家常,问及各部休整情况、士卒士气,颇为从容。酒至半酣,他见众人己放松下来,才放下酒杯,目光缓缓扫过帐内诸将,语气平和。
“诸位,明日便要兵发襄阳,深入楚地。”
“诸位也不妨畅所欲言。”
“对于此番用兵,有何见解?”
首接点了单滕,“你来说说看。”
单滕思索片刻。
“节帅,我军兵精粮足,士气正盛,当首取襄阳。”
“襄阳乃楚北门户,一旦取之,可首逼楚州腹地,震动逆贼根本。”
“速战速决!以泰山压顶之势,摧垮其北线防御,震慑全楚!”
单滕意思就是正面强攻,依靠绝对实力碾压。
江寒不置可否,又点了裴照,让他说话。
这两人都是江寒看好的将才,是那种独镇一方之大将。
被江寒点名,裴照放下酒杯,略一沉吟。
“末将之见,可分兵两路。一路由节帅亲率主力,明攻襄阳,吸引楚军主力于城下,围而不急攻,以疲其师,耗其粮秣。”
“同时。”
“另遣一员大将,率精骑劲旅,自侧翼迂回,绕过襄阳坚城,首插其后方!可沿汉水南下,威胁其粮道、骚扰其腹地!”
“襄阳守军见后路堪忧,军心必乱。若其出城救援,则我军可于野战中歼之;若其固守不出,则我军偏师可断其援路,搅乱其整个北线防御体系。待其师老兵疲,内外交困,襄阳可不战而下。”
裴照确是有勇有谋之辈。
江寒听罢,微微颔首:“其他人呢?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王豹性情刚猛:“节帅!管他什么!我军兵多将广,粮草充足,便是硬碰硬,也能杀破襄阳城!”
赵巨也是骁勇善战:“末将愿为先锋!”
李敢心思缜密些,斟酌道:“末将以为,攻城为下,攻心为上。陈元庆虽据楚州,然其毕竟叛逆之名,不得人心。我军乃王师,可广发檄文,揭陈元庆悖逆之罪,许诺安民之策。”
狄庆:“节帅,末将愿率本部铁骑,为大军开道!”
其余大将也是纷纷发言,或主张强攻,或建议诱敌,或强调士气。
无一例外,都对这次战事绝对信心,言语间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与楚军见个高低。
如此积极求战,江寒是十分满意。
如此同心,何愁百战不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