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二。
天色微明,宇文府邸中门大开,仪仗森严。左相宇文怀亲自送女出嫁,排场自然非同一般。
宇文绫身着常服,在祠堂拜别祖先后,由母亲和贴身侍女搀扶着,由兄长宇文铭亲自护送出府,登上了那辆马车,车内铺着软垫,备有茶水点心,也算舒适。
一眼望去,嫁妆也是丰厚,除了惯例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各色珍玩外,更有北都城内繁华地段的商铺二十余间,以及精心挑选的侍从、管事、各种匠户等共计五百余口。此外,还有宇文怀特意为女儿准备的,书作典籍、各种字画等等,装满了数个箱盒。
再往外看,景象更是惊人,宇文府前的长街被各式车马轿辇堵得水泄不通。
这并非看热闹的百姓,而是闻讯前来送行的朝中同僚、门生故吏。
这些身着各色官袍的官员们,按品阶高低,或聚或散,见到宇文怀的身影出现在府门,立刻蜂拥上前,拱手作揖,贺喜之声不绝于耳。
“恭贺相爷觅得佳婿!”
“相爷放心送女,朝中之事,我等自当尽心!”
“些许薄礼,聊表心意,为小姐添妆,望相爷笑纳!”
人群中,不乏重臣,更多的是各部院的中层官员、御史台的言官,以及众多凭借宇文怀之力得以升迁的门生。
他们带来的添妆礼单,更是丰厚至极,只有想不到的,没有拿不出的。
宇文怀身着朴素,立于府门前高阶之上,面对众人,也是温和之态,有说有笑,勉励众人尽忠王事云云。这场面,俨然是一次小型的朝会,足见其在朝中经营之深,党羽之众。
等到了吉时,车队正式启程。宇文怀登上自己的西驾马车,庞大的队伍缓缓驶出北都城门,向南而行。
刚入幽州地界,便有幽州军所属一名督统,率领亲兵恭候。此人曾是宇文怀在兵部时一手提拔的门生。
他恭敬地向车驾行礼,也是好久没见左相,叙旧许久,送上祝福,献上当地特产,再送了许多礼品作为添妆。
最后更是调派了一队精锐骑军,作以护送,一路将队伍护送至幽州边境。
等到了云州境内,云州定襄府知府,率大量官员于官道相迎。宇文怀任左相前曾兼任吏部尚书,此人考绩得优外放,也是宇文怀门生。
也是唠叨许久,想念云云,说是许久未曾见到左相等等,顺便向宇文怀禀报了数件政务,全然一副请示姿态。
临行前,知府夫人又亲自给宇文绫的车驾送上一批的云锦、貂皮,说是给小姐路上添件披风,可谓殷勤备至。
进入冀州地界,前来相迎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冀州,是宇文家根基所在。
冀州刺史率领大量州府官员、军中将领,早早便在界碑处设下仪仗,于三十里外相迎。
河北三州,冀州,云州,幽州,皆是不设节度使,毕竟离中枢之近,多多少少受到约束,只设刺史,许多权限也是被加以管控。
冀州刺史仪仗极盛,鼓乐喧天。见到左相后,也是相谈甚欢,所谈不仅是婚嫁喜事,刺史更是借着恭贺之名,详细禀报了近期冀州的政务、钱粮税赋、言语恭敬,就是把宇文怀当作老大来看。
还有众多冀州本地的豪强大族前来拜见,言语间充满了对老相公的敬畏。影响力真是可见一斑。
之后,队伍每经府县,当地必有官员在界碑处或官道旁迎送。这些官员,十有七八都与宇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是门生,或是故吏,或是受过宇文家恩惠的官员。
九月十五,清晨,洛阳以北三十里,江寒临时在这设置的驿馆。
宇文氏庞大的送亲队伍在此停驻。
这里己经是豫州地界了,距离洛阳也没多少距离了。驿馆内外早己被江寒布置妥当,处处张灯结彩,红绸高挂。
在这里,宇文家的所有车驾、仪仗,乃至护卫的兵士,都要进行装扮。枪杆,衣甲都换上了统一的红色肩缨。装载嫁妆的车辆上,也覆盖了红幔。
驿馆也布置了临时的闺阁,宇文绫在身边侍女的服侍下,开始了梳妆。
一位老嬷嬷手持玉梳,为她梳理发丝,动作轻柔,口中念念有词,皆是吉祥祝祷。发丝被一缕缕盘起,盘成高髻。
嫁衣层层叠叠,庄重非常,侍女们小心翼翼地帮她穿戴整齐,系上精美的丝绦,面容更显朦胧绝美。
云袖在一旁看得几乎呆了,忍不住低声赞叹。
“小姐,你今天真美。”
这话惊醒了微微出神的宇文绫,她抬眼望向镜中那个绝色身影,脸颊微红,唇角轻轻浅笑。
这一笑,宛若冰雪初融,春光明媚,满室的华光似乎都为之黯然。
驿馆外,地平线上烟尘渐起,伴随着隐隐传来的鼓乐之声。
“迎亲队伍来咯!”
洛阳方向,官道之上。
大量军卒缓缓而来。队伍最前方,清一色白马骑军。每人胸前都系着一朵硕大红花,手持红旗,开道而行。
紧随其后的,是节度使府的全副仪仗,旌旗林立。
仪仗之后,就是江寒,一身大红金绣婚服,骑在一匹赤马之上,也是身姿挺拔,面容俊朗。
平日里的杀伐之气也被这身喜庆装扮冲淡了几分,更添了几分英武。
他的身后,王豹、李霸、李敢、赵巨等一众心腹将领,也都换上了礼服,虽难掩行伍之气,但也是郑重无比。
再往后,是数千甲士,但同样人人佩戴红花,军容严整万分,谁要是这时候出了纰漏,那真是给江节帅上眼药,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