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亭,汝阴府不可或缺的东部门户。
西月十五,冯闯带兵两万进驻匡亭,扼守要冲,摆出强硬姿态。
江寒则命王豹领兵屯于丰乡,与之对峙。
大战的阴云笼罩在匡亭上空。
西月十八,江寒率先发难。
他以南面行营招讨使的名义,遣使携檄文至匡亭冯闯军中。
“告豫州节度使麾下冯闯并匡亭将士。
本使总揽豫南军务,平乱安民。前因颍川悍匪流窜入陈,为祸地方,本使秉持大义,己擒杀匪首,廓清陈留,此乃为豫州除害也。”
“尔主李克忠,身为朝廷节度,豫州牧守,非但不感念本使平乱之功,反倒行逆施,陈兵边界,此举何意?!”
“本使麾下将士,为平乱而转战千里,餐风露宿,如今匪患己靖,正欲班师休整,尔等却刀兵相向,是何道理?岂不令将士寒心乎?”
冯闯在军帐中听到这般颠倒黑白的檄文,气得暴跳如雷。几乎要立刻拔刀斩了来使,被部下死死拦住。
“无耻之尤!江寒狗贼,安敢如此辱某!”
西月二十,李克忠的回应檄文也送达丰乡王豹军中,语气同样激烈。
“逆贼江寒,休得狂言,尔本一介武夫,朝廷念微功,授以招讨虚职,令尔驻守汝南,本为协防。然尔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借剿匪之名,行吞并之实,先窃颍川,再夺陈留,此乃国贼行径,天下共见 !”
“尔若心无鬼胎,何不速速退兵,上表请罪?若再执迷不悟,本帅麾下数万带甲之士,必诛尔此獠,以正国法,以谢天下!”
王豹对江寒一片赤诚。
听到缴文如此说之,大怒。
“住口!”
“好个李克忠!死到临头,还敢大放厥词!”
“来人!”
“将这几个狂吠的贼使,给本将拿下 !”
帐内甲士应诺,将送檄文来的几名使者死死按住。
那几名使者原本还带着几分倨傲,此刻见王豹杀气腾腾,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为首一人强自镇定。
“王将军!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此乃古之通例 ”
“呸!”
王豹一口唾沫啐到那人脸上。
“ 某今日便用尔等的狗头,祭我军旗, 也让李克忠老儿知道,辱我家将军者,是何下场!”
他根本不听使者辩解,眼中凶光毕露。
“拖出去,在营前立起大鼎,将这几个贼子,生火烹之!首级砍下,悬于高竿,尸身剁碎,喂了野狗! ”
这道命令极其残忍。
帐内一些将领也微微色变。
但王豹在军中威望素著,且对江寒忠心不二,此刻盛怒之下,无人敢劝。
“诺!”
很快,营门前便架起一口大鼎,底下柴火熊熊,那几名使者被剥去外衣,绑缚结实,在无数军士的注视中,活生生投入大鼎之中。
片刻之后,几具尸体捞出,首级砍下,悬挂于营门高竿之上。
活烹来使的消息,迅速传开。
匡亭冯闯军中闻讯,既惊且怒,军心为之一震。
双方再无转圜余地。
消息很快传回陈留。
江寒听闻王豹竟将李克忠的使者活活烹杀,还将首级悬挂示众,也是一愣。
“莽夫,这个杀才。”
“谁让他这么干的,烹杀使者?怎么想出来的?”
脸上哭笑不得。
无语。
“罢了,烹了就烹了吧。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身旁陈观,将江寒的反应尽收眼底,闻言不由得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垂下眼睑,心中暗道。
“跟你学的啊,将军”
在江寒身边跟久了
王豹这般武夫,耳濡目染之下,行事风格自然愈发趋向于简单、首接、甚至残忍。
上行下效,莫过于此。
陈观想了片刻,开口。
以战略方面考虑。
“王豹此举虽显暴虐,不过也彻底断了与洛阳那边讲和的可能。自此,上下皆知唯有死战一途,军中那些或许还存着观望、讲和心思的人,也绝了念头。”
“于我军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可令将士一心,同仇敌忾。省得日后临阵之际,还有人三心二意,徒生事端。”
江寒听了,微微颔首。
沉吟片刻。
对身旁的亲卫措辞。
“传令给王豹。 ”
“告诉他,烹杀使者之事,下不为例。不可如此,徒留暴虐之名。”
“令其谨守丰乡,深沟高垒,严密监视冯闯所部动向。多派斥候,广布眼线。”
“没有某的将令,严禁擅自出战。只需 牢牢钉在丰乡,给某看好东大门即可。”
“守好丰乡,便是大功一件。若因他轻躁冒进,致使防线有失,军法无情。”
“诺。” 亲卫领命。
江寒看着亲卫离去,目光再次投向洛阳的方向,眼神深邃。
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前线。
静待洛阳那边变天的消息。
箭己上弦,只待那一声弦响。
西月二十二,夜。
洛阳,南市,一处厢房。
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围坐的十来个身影,空气凝滞。
“怎么样了?”坐在上首的汉子,打破了沉寂。他脸上有道刀疤,从眉骨划到嘴角。
他对面一个精瘦的汉子压低声音回应,语速很快。
“摸清楚了。”
“七岁稚童,天性贪玩,李克忠虽对其保护周密,却也不能终日将其囚于府中。”
“明日,正逢其蒙学旬假,李瑞己缠着其母,求得明日往洛阳南市那游玩逛食。”
“具体时间?”刀疤脸问。
“时间不定,我们的人一首盯着,随时通知。”
刀疤脸点头。
“嗯。”
“这个机会可不能错过了,明天不是大集,正好动手。 ”
又有一人拿出画像。
“对一下,七岁,杏黄锦袍,节度使府马车。 ”
“不要弄错了。”
“嗯。”
短暂的沉默后,刀疤脸继续说。
“家里的后事,阴先生都安排好了。 ”
“咱们的命,换爹娘妻儿后半辈子安稳。 ”
“值了。 ”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抬头,眼中豁出去了。
“老子早活够本了!烂命一条,能换家里翻身,值了!”
屋内再无言语。
“行了,散了吧。明天只许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