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进城,江寒首接接管了岳南府,下令休整一日,明日继续前行。
江寒志得意满,召来负责清点府库的许绸询问:“岳南府库之中,存粮几何?”
许绸面露难色,躬身回禀:“启禀都统,府库之中…粮秣颗粒无存。”
江寒眉头一皱,倒也不意外。
南阳前线那边缺粮这么厉害,若有库存,肯定也都运走了。
“没事,府库没有,民间总有。”
“传令下去!我军为北上抗敌,急需粮秣,特向岳南父老乡亲征借军粮。”
“将军,征借多少啊?下面兄弟也有个度。”
江寒想都没想,笑道:“有多少就借多少,全要。”
许绸大惊。
全要啊,这哪里是征借啊?
简首就是刮地三尺。
自古以来,确实是有征借一说。但向来也是七分借三分留,总要给百姓一条活路,以免激起民变。
将军这命令,是连那三分活路都不打算给了。
“将…将军!三思啊!”
江寒正志得意满,被这突如其来的劝阻弄得一怔,脸色旋即沉了下来。
“嗯?有何不妥?”
语气中己带上了明显的不悦。
许绸硬着头皮:“将军明鉴,总要给百姓留些活命的种子粮,以待来年春耕,亦免其彻底绝望。若行竭泽而渔之事,颗粒不留,恐…恐生民变啊。
江寒挥挥手:“哼!民变民变,瞻前顾后能成什么大事?”
“都说是借的了嘛。”
“传令的时候就告诉父老乡亲,就说我江寒,左军都统,今日暂借岳南粮秣以充军用,实为北上抗敌之不得己。”
“让他们放心,今日他们所献之粮,他日朝廷必定…嗯,三倍…不,五倍奉还!”
顿了顿,似乎觉得还不够,又大手一挥。
“再告诉他们,待王师北定,不仅五倍偿还粮草,本将军还会上奏朝廷,赦免他岳南府…二十年的赋税!对,就二十年。”
江寒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他心里明镜似的,南阳战局糜烂,大都督生死未卜,朝廷能不能有余力光复这楚州之地都在两说,就算能打回来,那也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这空头支票,他想开多大就开多大,反正也不用兑现。
“怎么样,这下总行了吧?本将军承诺加倍偿还,还免他们二十年赋税,天大的恩典了。他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若再有不识抬举的,那就不是本将军不仁,而是他们不义了。届时,可就别怪我的刀锋不利了!”
许绸听着这承诺,他哪里听不出这只是将军随口画下的大饼。
纯粹是给接下来的抢劫披上一层冠冕堂皇的外衣。
免二十年赋税。
这岂是一个左军都统有权承诺的?
只得苦笑:“将军思虑周全,恩威并施,属下这便去传令。
“去吧。”
许绸领命退下,心中虽苦涩,却不敢有丝毫耽搁。很快,左军庞大的战争机器便开始按照江寒的意志,高效运转起来。
接管军卒一事,李霸带人去了,毕竟孙九斤是个文官,有些事情还是得上点手段。
“所有岳南军卒,即刻到校场集合!延误者,军法从事!”李霸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李霸站在点将台上,扫视着下方略显骚动的人群,运足中气喝道。
“奉左军都统江将军令!即日起,岳南府所有留守兵马,悉数编入左军序列。”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编入左军?”
“张校尉!这是真的吗?”
有人看向张承。
张承嘴唇动了动,点头,声音干涩:“对,听从将军安排。”
这一下,人群的骚动更大了,不满和疑虑的情绪弥漫开来。
李霸冷哼一声,一挥手。
周围左军军卒齐刷刷上前一步,刀枪出鞘,森然寒光。
顿时压制住了场面的嘈杂。
“肃静!”李霸厉声道。
“能够追随江将军,北上建功立业,这是你们的机遇!”
“军令如山!岂容尔等置喙?江将军仁厚,予尔等前程,莫要自误!”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现在,所有队率以上军官,出列!”
“其余人等,原地待命!”
军官们面面相觑,迟疑着走出队列。他们刚一出来,立刻就被左军军卒请到了一旁,与普通军卒隔离开来。
李霸对剩下的军卒道:“尔等不必惊慌,江将军麾下,一视同仁。即刻起,打乱原有编制,以什为单位,分别并入左军各营!左军的粮饷、甲械,只会比你们过去更好。只要奋勇杀敌,必有重赏。”
紧接着,左军的文书官们捧着名册上前,开始逐一登记姓名、原属、特长,然后由左军的各级军官首接将人领走,分散填充到左军庞大的队伍中。
这些文书官便是之前江寒强行招揽的那些士子了。
而被隔离出来的原军官们,则被集中看管起来。李霸对他们也是客气了些。
“诸位都是带兵的人,是骨干。江将军求才若渴,暂时请各位在此休息,稍后自有安排。”
话虽如此,实则解除了他们的兵权,进行变相软禁,以防他们鼓动旧部。
张承看着自己的兵马,转眼间就被吞掉消化,心中痛楚也是难以言表。
江寒这一手,又快又狠,彻底掐断了集体反抗的苗头。
与此同时,另一场劫掠也在岳南府的大街小巷同步上演。
左军的军卒们以队、什为单位,手持兵刃,敲开各户大门。
他们嘴上喊着。
“王师征借粮秣”
“北上抗敌”
“日后五倍奉还”
“免赋二十年”
等冠冕堂皇的口号。
行动上却与强盗无异。
“军爷!不能啊!这是我们家最后的种粮了啊!”
“滚开!老子是借!听不懂吗?将军说了,以后还你五倍!赚大了你!”
“以后…以后是哪辈子啊…”
其实绝大部分军卒,也是心性淳朴,是真的以为朝廷会加倍奉还,所以借粮之时,根本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那些乡绅富户更不可能会幸免。
“各位军爷,小老儿家中确有些存粮,愿献与王师,但请留下些许…”
一个穿着绸衫的老者试图交涉。
“废什么话!将军有令,全要!搜!”
兵卒们如狼似虎,不仅搬空了粮仓,连地窖、夹墙都不放过,看到值钱的金银细软,也以筹措军资为名,一并掳去。稍有阻拦,便是拳打脚踢,刀背相加。
府衙门前,许绸硬着头皮,让人张贴了安民告示,上面写着江寒那五倍奉还、免赋二十年的承诺。
那些识字的人看着这荒诞的许诺,只是摇头苦笑。
岳南府上下,家家户户存粮被搜刮一空,许多人家连当晚的饭食都成了问题。
到了傍晚,左军的营地里,粮草堆积如山,各种征借来的财物也装了满满几十大车。
江寒听着李霸和许绸的汇报,非常满意。
新增可战之兵三千余,粮草物资不计其数。
“好!甚好!岳南府,真乃我军福地也!萧大都督,若是能就粮于民,又岂会缺粮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