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下,将士们围着篝火席地而坐,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笑声、吆喝声不断。
“老张头,你这吃相也太难看了!”
“你小子懂什么?”
“打仗的时候能活着吃上一口热乎的,那就是福气!”
“让一让,让一让!”
“热乎的羊腿来咯!”
“给我来一块!”
江寒这边坐在主帐前的篝火旁,身边围着王豹、李敢、李霸、王斩、孙九斤等一众军官。
他们不像普通军卒那样席地而坐,而是铺了草席,摆上了矮几,但吃相也同样豪迈。
江寒卸下甲胄,只穿着一身素色战袍,随意地坐在众军官中间。他手里抓着一块烤得焦香的羊腿肉,大口撕咬着。
“将军,您这吃相可不像从讲武堂毕业的啊!”
李敢笑着,手里拎着酒坛,给江寒的碗里倒满。
众人哄笑起来。
江寒闻言大笑,随手抹去嘴角的油渍:“讲武堂里规矩确实多,真到了战场上,就顾不上这些了。”
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讲武堂,是大燕最高军事学府,可以说是大燕名将的摇篮。
讲武堂每年就那么点名额,号称公开公正,但是懂得都懂,真正凭本事考进去的,能有三十个就不错了。
“将军,听说讲武堂里那些世家子,吃饭前还得焚香沐浴,用膳时不能发出声响,酒还要温得恰到好处,是真的吗?”
“他娘的,这么讲究还打什么仗,老子在战场上杀敌,血都溅到嘴里了,还不是照样咽下去!”
江寒眼中闪过一丝回忆,缓缓道:“在讲武堂,晨起要习武,午时要读兵书,晚膳还要考校兵法。讲武堂能号称大燕名将的摇篮,也确实有其过人之处。”
他撕下一块羊肉,慢慢咀嚼着,似乎在组织语言。众军官都放下酒碗,安静地听着。
“在那里,你能看到全天下最详尽的舆图。山川河流,关隘要塞。”
“那里的藏书阁,放着历代名将的兵法心得。《孙子兵法》《尉缭子》《六韬》《三略》都听说过吧?”
“还有,讲武堂最宝贵的,是那些身经百战的老教习。他们或许己经不能上阵杀敌,但肚子里装的都是真本事啊,有位姓陈的老教头,在北疆戎马二十多年。他上的课,那全是经验,教我们辨认草原骑兵的战术,教我们如何在沙漠中辨别方向,教我们很多啊”
“哈哈哈哈,当然了,讲武堂再好,那也只是少走点弯路。”
“真要独当一面,那还得经历真刀真枪地拼杀,还得靠你们这些敢打敢拼的将士!”
“这里,我敬你们!”
“敬将军!”
众人轰然应和,高举酒碗。
这群出身草莽的军官们脸上都泛着红光。
江寒看着他们,心中感慨万千。讲武堂给了他知识和眼界,但真正让他成长的,是这些年沙场上的淬炼。
“来!”
他高举酒碗,“今晚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王斩拎起酒坛,给江寒满上,又给自己倒了一大碗:“将军,属下敬您。属下就是个屠夫出身,是将军看得起我,提拔我。将军的恩情,属下没齿难忘。”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江寒看着王斩,哈哈大笑。
“王斩啊王斩,你可不只是个屠夫!”
他站起身,用力拍了拍王斩宽厚的肩膀。
“你那一身本事,放在哪里都是块好料子!跟着我好好干,将来做个军司马也不是不可能!”
王斩被夸得满脸通红,挠着头笑了。
旁边的王豹起哄:“将军都这么说了,你还不赶紧再敬一碗?”
王斩现在隶属于王豹麾下。
“敬,必须敬。”
王斩二话不说,又给自己满上一碗,仰头灌下。
江寒笑了,“好了好了。”
随后端起酒碗。
“你们啊,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今日能坐在这里,都是凭本事挣来的!”
“来,我敬大家!敬我们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情分!敬我们共同流过的血!”
“敬将军!”众人齐声。
单滕坐在一旁,虽然也喝酒,但始终保持着警惕。他时不时扫视西周,确保没有军卒闹事。
江寒注意到了,笑道:“单滕,不必太过紧张。”
单滕点点头,但神色依旧严肃:“将军,职责所在,不敢懈怠。”
江寒摇头,也没再多说。
他知道单滕的性格,正是这份谨慎,才让他放心将军纪交给他。
孙九斤端着酒凑过来,笑道:“将军,属下有个提议,不如让弟兄们轮流上来给您敬酒?也让大伙儿都沾沾您的福气!”
江寒闻言:“敬酒当然可以,但是我有啥福气啊,没什么福气呀。”
“要说福气,咱们这些当兵的,能活着坐在这里喝酒吃肉,就是最大的福气!”
“将军说得对,有热乎的肉吃,有酒喝,那就是天大的福气!”
江寒点点头,继续说道:“我的福气,就是有你们这帮兄弟。没有你们,我江寒什么都不是!”
“李敢,你说咱们打仗是为了什么?”
李敢一愣,随即笑道:“当然是为了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啊!”
江寒轻笑一声:“是啊,封妻荫子可有多少人,最后连尸骨都找不到”
孙九斤连忙插话:“去去,让他们来给将军敬酒,一群没眼力见的东西!”
江寒正要摇头,就被孙九斤握住了手。
“将军,给大家一次机会吧!”
江寒看着孙九斤热切的眼神,又扫视了一圈周围将士们期待的目光。
“既然大家有这个心,那就来吧!”
不一会儿,各曲的军官、什长、伍长纷纷上前,排着队给江寒敬酒。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崇敬,有的甚至激动得语无伦次。
“将军,属下属下不会说话,但这条命一首是您的!”
一个年轻的伍长结结巴巴地说道,眼眶发红。
江寒拍拍他的肩膀:“不要瞎说,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好好干,将来你的前程不止于此。”
那伍长重重地点头,退下时脚步都有些飘,不知是酒劲上头,还是太过激动。
江寒看着那年轻伍长离去的背影,心中微动。
他转头对身边的王豹低声道:“那小子叫什么名字?”
王豹:“叫赵小六,原是陇西逃荒来的。去年南州平叛时,一人砍了三个蛮夷,我把他从步卒里提拔上来的。”
江寒点点头,“是个好苗子。”
王豹嘿嘿一笑:“将军要是看得上,回头我把他调到亲兵这来。”
江寒摇摇头:“不必。能在战场上立功的,就该留在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