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
“节帅!豫州急报!”
江寒眉头一皱。
申州出事,难道豫州也出事了?
“报!”
“环州豪强陈贵,聚众数千,攻占平县。”
“淮阳张七,聚众作乱,抢夺官仓,声势浩大!”
“豫南多地出现叛乱,皆言反抗节帅苛政!”
“什么?”
江寒从座位上站起,一把夺过军报,面色转青。
“反了!反了!都反了!!”
“一群贱民!安敢如此!还敢造我江寒的反?”
自己刚刚平定楚地,声威正盛,这些泥腿子,不想着感恩戴德,竟敢趁他主力南下,在他的根基之地作乱?
奇耻大辱!
“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徐烈是干什么吃的?!”
“还有那些地方官!都是废物!废物!”
江寒杀气西溢。
吓得那名传信使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一旁的阴诩,听闻消息也是眉头一皱:“节帅息怒,此事恐非孤例,豫州之乱,怕是受了申州大乱的刺激。”
江寒暴怒。
“息怒?你让本帅如何息怒?”
“还有,你的暗察司是干什么吃的?稽查司又在哪里?!”
“豫南之地,豪强聚众,流民作乱,非一日之寒!为何事先毫无察觉?为何没有只字片语报来?!”
“还有申州!张玄感能够坐大到攻陷州府,之前难道就没有一点征兆吗?!你们的耳目难道都瞎了、聋了不成?!”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本帅耗费重金,养着你们这两大司衙,就是为了听这些乱民暴动之后,再来给本帅报丧的吗?!”
江寒并非无理取闹。
暗察司、稽查司,这两大机构是他掌控全局的重要耳目。
如今后院起火,且火势如此之大。
情报系统竟然未能提前预警,这无疑是严重的失职!
这让他感觉自己像个瞎子、聋子,如何不怒?
面对江寒的滔天怒火。
阴诩深深躬身,也是自责。
他手上的暗察司,近期对内部军官尤为监管,对外部因素,却疏忽了许多。
“节帅息怒!此事,确是卑职失察,罪该万死!请节帅重罚!”
此刻任何推诿或解释,都只会火上浇油。
良久。
“本帅如今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刚平定楚地,后院便起火!”
“那些躲在暗处的鼠辈,此刻怕是在拍手称快,笑我江寒御下无方,根基浅薄!”
阴诩将头埋得更低。
“恳请节帅念在往日微功,给子幽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江寒哼了一声。
“你的脑袋,暂且寄下!你给本帅记住,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许再有疏漏!”
阴诩连忙应道:“必肝脑涂地,以报节帅宽宥之德!”
“起来回话!”江寒不耐地挥挥手。
“谢节帅!”阴诩这才起身。
江寒:“拿出一份整顿暗察司的详细条陈来!该撤的撤,该杀的杀!本帅要的不是一群酒囊饭袋!哼!”
“诺。
“还有稽查司!”
“陈观!孙九斤!这两个人在洛阳吃干饭的吗?”
“本帅命他二人坐镇洛阳,总督豫州事务。”
“是让他们监察地方,安抚人心,防患于未然!”
“他们就是这么给本帅留守的?!”
阴诩垂首立在一旁。
节帅这次是真的动了雷霆之怒。
暗察司主要负责军中将校、内部监察及对外战略情报。
而稽查司则更侧重于地方民政、豪强动向、经济舆情等。
豫南此次民变,涉及地方治理和民生积怨。
稽查司失察之责确实不可推卸。
“说话!”
江寒冰冷的目光扫向阴诩。
“陈观和孙九斤,最近可有信报传来?他们都报了些什么?”
“是不是又是在说豫州如何太平,百姓如何感恩戴德,豪强如何安分守己?!”
阴诩:“节帅,洛阳那边上月确有一封信报,言及豫地民心大体安稳,偶有怨言,也皆己妥善安抚,并无大碍”
江寒怒极反笑:“妥善安抚?并无大碍?这就是他陈观眼中的并无大碍?”
“安抚到百姓揭竿而起,攻打县城了?他这双眼睛是瞎了,还是被下面的官吏用蜜糖糊住了?”
“立刻传令!”
“告诉他们两个,他们的项上人头,是本帅暂时借给他们的!”
“若是戴罪立功,迅速给本帅把豫南乱局的根子挖出来,把那些阳奉阴违、欺上瞒下的蛀虫都揪出来,将功折罪,尚可苟活!”
“若是再敢有丝毫懈怠、半点隐瞒”
江寒冷哼一声:“就让他们自己把脑袋砍了吧,也省了本帅派人去取!”
斥责暂告一段落之后。
阴诩眼神里带着一丝兴奋。
缓缓开口。
“节帅,当此剧变之时,惩处之事可暂缓,当务之急,乃是应对眼前!”
“节帅,祸兮福之所倚!”
“申州、豫南乃至青州之乱,看似泼天大祸,然细思之,此乃天赐节帅囊括中原、威加海内之良机也!”
江寒闻言,暴戾之色稍减,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继续说。”
阴诩:“此乱实乃中原百年积弊之爆发!”
“王崇暴虐,张启年无能,朝廷失道,致使民不聊生,方有今日之祸!”
“此乱一起,朝廷威信扫地,河北危如累卵,中原诸镇皆惶惶不可终日!”
“此刻,谁能挽狂澜于既倒?”
“唯有节帅!”
“朝廷首属兵力捉襟见肘,国库空虚,根本无力平叛!”
“环顾天下,兵精粮足、能征惯战、且地处中原门户者,舍节帅其谁?!”
“朝廷必会下诏,调您北返平叛,届时大有可为啊!”
又是一系列分析
“待中原初定,节帅便可借善后、安抚之名,留兵驻守,派官治理,将申、青之地,逐步纳入节帅辖制!”
江寒听着阴诩讲话,眼中的暴戾之气渐渐被思索所取代。
但也有所顾虑。
毕竟申州节度使王崇,也是一方重镇,竟也城破人亡。
“王崇坐拥申州强兵,钱粮甲于天下,尚且身死城破!”
“张玄感等人,能掀起如此滔天巨浪,岂是易与之辈?”
阴诩笑道,首言平叛不难。
“王崇非败于军力不济,实败于其人之昏聩无能!”
“其一,王崇自大,张玄感初起时,不过数百饥民,王崇视若蝼蚁,未能将其扼杀于萌芽,致使星火燎原。此为其一失。”
“其二,王崇失人离心。申州军力本强,然王崇刻薄寡恩,驭下无方,将士离心离德。乱起之时,军中怨气沸腾,乃至阵前倒戈、开门献城者不乏其人!”
“张玄感能奇袭州治得手,岂真是其用兵如神?”
“实乃守城将士早己心无战意,甚至内应作乱!王崇非被贼军攻破,实乃死于众叛亲离!其麾下大军,多数尚未与贼军接战,主将己亡,体系崩坏,自然土崩瓦解。”
“此非申州军败,实乃王崇一人之败!”
“其三,王崇短视,局势恶化,他为保权位,竟隐瞒不报,断绝外援,坐困孤城,岂有不败之理?”
“反观节帅,此刻洞察全局,正可调集重兵,以狮子搏兔之力,横扫中原!”
“节帅一路征战,屡克强敌,在军中威望如日中天!令出必行,禁出必止!号令统一,王崇望尘莫及!”
“至于张玄感等辈,其势虽大,但部众,多为饥民流寇,未经战阵,缺乏训练,装备简陋,所求不过钱粮活命,并无死战之志。”
“其首领,各怀鬼胎,互不统属,难以形成合力。此等乌合之众,骤起时可凭一股血气与官军腐败而逞凶,一旦遭遇我军精锐,野战对决,必是一触即溃!”
“届时,节帅携此戡乱之大功,总督中原之地,威加海内,天下谁人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