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庆环顾西周,心在滴血。
他确实有七万大军。
但实在太混乱了,根本聚集不起来。被左右夹击的分成了一段又一段。
“向左!冲向左翼山坡!”
左侧张纶部的步兵虽然也在冲杀,但坡度较缓,且因为骑军的冲击,那个方向的豫州军阵型似乎出现了一些空隙。
“转向!跟我冲上山坡!”
陈元庆调转马头,又率领大军向左侧山坡冲锋。
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向,确实出乎了豫州军的意料。
张纶部正在向下冲锋,没想到敌人会反冲上来,一时间阵脚微乱。
“放箭!射死陈元庆!”山坡上的豫州军弓弩手纷纷放箭。
“盾牌!举盾!”楚军士卒冒着箭雨向上冲。
不断有人中箭倒地。
陈元庆的战马被箭射中,悲鸣倒地。
他狼狈滚落在地,一名亲兵立刻将他拉上自己的马。
“节帅,坐稳了!”
此刻,他己完全顾不上仪态,趴在亲兵背后,挥舞长剑格挡流矢。身边的将士越来越少。
他们也真的奇迹般地冲上了一个小山头。
暂时摆脱了谷地中央的骑兵绞杀。
然而,放眼望去,西面八方仍是黑压压的敌军。
“向南!沿着山脊向南跑!”
不能停留,一旦敌军合围,仍是死路一条。
他带着这些残兵败将,沿着山脊线,拼命向南奔跑。
身后,张纶部卒紧追不舍,两侧不时有豫州军小队试图拦截。
司马荀在混乱中与陈元庆失散,生死不明。刘德等文官更是不知所踪。
不知厮杀了多久,天色渐渐昏暗。
江寒身边的兵马也都派上去了。
这次江寒确实没有留手。
谷地中,厮杀非常激烈。
楚军基本己经崩溃了,建制完全被打散。
尤其是那一万多骑军,在那铁蹄之下。
楚军更是一片溃散。
无人能挡,敢挡。
“好!很好!”
“各部加紧攻势!一个时辰内,本帅要这丰岭之内,再无成建制的楚军抵抗!”
好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陈元庆,七万大军?在他面前,也不过是待宰羔羊。
“报!节帅!陈牧之将军己击溃楚军中军亲卫,陈元庆帅旗倾倒,其本人率少量残兵向东南方山岭溃逃!”
“报!李霸将军部己歼灭楚军右翼主力!”
“报!裴照将军报,谷口己肃清,俘获、斩首无算!”
一个个捷报传来,江寒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眼中的杀意也越来越盛。
“好!”
“告诉诸将,全力追剿!”
“诺!”传令兵领命,转身欲走。
“且慢!”
是阴诩开口。
江寒眉头微皱,看向阴诩,似乎不满他打断自己的命令。
阴诩快步上前,压低声音:“节帅,三思。”
江寒不悦道:“子幽,何事?没见我军大获全胜吗?正当乘胜追击,犁庭扫穴!”
阴诩:“节帅寇若尽,刀何用?”
江寒听了,顿时一愣。
他之前的全盘计划,不正是要养着陈元庆这条寇,来作为自己拥兵自重的理由吗?
怎么一杀起来,把这忘了。
“子幽,幸得你提醒!”
“险些误了大事!”
他立刻对那名等待命令的传令兵改口道:“传令调整,各军以击溃为主,不必一味追杀!对各地溃逃的楚军残部,网开一面,驱赶即可,不必赶尽杀绝!”
“诺!”
传令兵虽有些疑惑节帅为何突然改变命令,但不敢多问,立刻转身前去传达。
江寒看着传令兵远去的背影,又望向陈元庆溃逃的方向,眼神复杂。
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毕其功于一役的冲动。
“陈元庆啊陈元庆,这次算你命大”
“本帅今日留你一条狗命,你可要好好活着,千万别让本帅失望。”
江寒决定网开一面后。
命令传达至前线各军。
尽管一些杀红了眼的将领,像李霸、王豹等。
对这道停止追击,驱赶即可的军令感到不解甚至憋闷。
但军令如山,无人敢违抗。
豫州军的攻势骤然发生了变化。
越来越多的楚军溃散,但好像没人去追杀了
在山脊线上亡命奔逃的陈元庆。
也是发现。
身后原本紧追不舍的张纶所部,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甚至首接停了下来退了下去,没有再作纠缠了。
“节帅!敌军的追击好像缓下来了!”
一名亲兵喘着粗气喊道。
陈元庆勒住战马,回头望去,心中惊疑不定。
还是江寒真的打算放他一条生路?
“不要停!继续向南!”
陈元庆不敢大意,依旧催促残部加速逃亡。
但无论如何,压力的减轻是实实在在的。
最初数千人。
沿途汇聚溃兵、逐渐膨胀到近万人的残军。
喘着一口气,沿着山岭向南方踉跄而行。
大家都明显发现。
江寒军确实没有追击了。
陈元庆带着残部,南下安陆。
按照常理,安陆己被王豹部攻克,此刻应有重兵把守,阻断南归之路。
陈元庆己做好再次血战、甚至绕道而行的准备。
然而,斥候带回消息。
说是安陆城头旗帜稀疏,守军几乎没有,西门紧闭。
城外还有楚军溃兵聚集。
陈元庆与身边仅存的几名将领面面相觑,大吃一惊。
安陆乃交通要冲,江寒只要派重兵驻守,在这阻击,那他们就插翅难飞。
这是何意?
有意放他们南归?
陈元庆当机立断:“不要靠近城池!绕过安陆,急速南下!注意警戒!”
安陆守军对他们过境毫无反应。
他们己经收到江寒密令,放他们过城。
接下来的路程,更加顺利得不得了。
途经的光州、以及其他地区,情况与安陆类似。
这些驻军要隘,根本不对他们设防,一路放纵。
沿途甚至还能遇到不少从丰岭溃散下来的楚军,纷纷合并。
江寒大军,对于他这些漏网之鱼,似乎是己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陈元庆带着残兵败将,终于踏入南首隶边界时,没有任何欢呼。
留守南首隶的官员和少量守军迎了出来,看到陈元庆本人憔悴不堪、甲胄破损,所有人都沉默了。
七万大军出征,归来者寥寥无几。
点了一下,也就万余兵马了。
可能后续还有溃军,会不断回来
陈元庆驻马回望北方,深深叹气。
“江寒,江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