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没有耀眼的光芒,没有狂暴的能量波动。
但它出现的瞬间,一种凌驾于个体力量之上的、绝对的“秩序”与“权威”,便如同水银泻地般弥漫开来,强行抚平了躁动的灵能,镇住了濒临破碎的空间。
玉令之上,那个古老的篆文——“玄”,仿佛活了过来,它代表的不是个人的意志,而是构筑并维系“中心”存在的基石本身,是凡人不可违逆的铁律。
玄律令现,如玄律会亲临!
那两道相互倾轧、几乎要失控的领域力量,如同被无形之手强行按住,骤然一滞。
墨临周身流淌的深蓝光华微微一顿,那来自万丈海眼的压力稍稍收敛。
炎煌脚下旋转的赤金符轮也减缓了转速,那吞噬一切的霸道气息被强行抑制。
两位黄金级强者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了林岚身上,或者说,落在了她手中那枚玉令之上。
目光中没有了之前的全然漠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权衡,以及一丝被规则束缚的不悦。
直到此刻,借着这短暂的对峙与凝固,许砚才得以通过钻臂的电子眼,真正“看清”这两位宛如神只的存在,并通过钻臂数据库的权限,识别出他们的身份与可怖之处。
利用这玄律令争取到的刹那权威,林岚的声音再无丝毫尤豫,清淅传遍四方:
“奉玄律会最高授权,此地由我暂行统辖!令谕如下:”
“令一:请墨临阁下镇封空间断层,炎煌阁下焚尽规则污秽!所有白银级,构筑‘九狱缚灵阵基’,即刻加固封印!”
命令下达,墨临深深看了一眼那被封印的“渊”,又瞥向林岚,终是抬手,更为凝练的蔚蓝光华如臂指使,涌向目标,但那份力量中,依旧带着一丝剥离研究的审视感。
炎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哼,赤金符轮再次扩张,精准灼烧着污染,却依旧象是在挑剔地采集着数据。
他们听从了命令,却也在命令的框架下,最大限度地行使着自身的“解读权”。
“令二:仪仗队,迎回判官江聿!”
一队身着纯白制服、气息肃穆的队员迅速降下,他们手持灵能担架,上面覆盖着绣有金色雷霆纹路的黑绸。
他们极其小心地、近乎虔诚地将判官的遗体安置其上,整个过程鸦雀无声,充满了一种战士哀悼英雄的沉重仪式感。
“令三:搜寻所有生命信号,优先救援!”
更多小队开始降落。
许砚冷静地记录着这一切。
他看到,在后续的行动中,墨临的力量总会“不经意”地掠过“渊”的本体,试图解析其结构;而炎煌的净化,也总会“恰好”保留一些异常活跃的灵能碎片。
中心的内部,绝非铁板一块。玄律令能暂时压制明目张胆的争夺,却无法消除深植于人心的贪婪与企图。这潭水,比想象中更深,也更浑。
许砚立刻明白了当前的局势。
他操控着钻臂的身体,步履蹒跚地主动走向一个搜寻小组,同时用钻臂那沙哑的声线快速汇报道:
“目标‘渊’已突破d级临界……它具有极强的学习与规则适应能力……判官牺牲自身,才勉强将其活性压制至今。”
他刻意强调了“压制”和“至今”。
他要借中心之手,继续“压制”渊,延缓它到达c级的速度。
这含糊的信息足以引起高层的重视与觊觎。
水越浑,他这条“鱼”才更好隐藏。
幽影深深看了他一眼,灵体最终彻底消散,只留下一缕几乎无法感知的波动,默许了这份经过修饰的“汇报”。
许砚顺势混入幸存者的队伍,低垂着头,完美扮演着一个受创沉重、惊魂未定的普通队员。
然而,就在他踏入队伍前一瞬。
咚!!!!
一声绝非物理层面的、源于规则本身的剧震,从所有人脚下,从这片空间的根基处,悍然爆发!
不是爆炸,而是如同一个沉睡了无数纪元的古老意志,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咔嚓——嘣!!!
那由两位黄金级强者亲自加持、无数白银级共同构筑的、看似坚不可摧的“九狱缚灵阵”,连同判官以生命铸就的初始封印,在这一声震响中,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毫无征兆地寸寸碎裂!
墨临那深蓝如渊的海水领域被一股蛮横的力量从中撕裂!
炎煌那焚尽一切的赤金符轮,光芒骤然黯淡,仿佛被强行塞入了万吨泥沙,运转瞬间停滞!
“什么?!”
“封印……崩溃了?!”
惊呼声尚未完全脱口。
那片被封印的内核局域,空间本身象一张脆弱的羊皮纸般被徒手撕开!
无尽的、粘稠的黑暗从中奔涌而出,那不是能量的颜色,那是“虚无”本身!
在这片膨胀的虚无中心,那具属于许砚的本体缓缓悬浮而起。
他低垂的头颅猛地抬起!
眼框之中,已非人类的眼球,而是两个缓缓旋转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
“它……它不是被压制……它刚才是在……”阿哲看着手中瞬间爆表的灵能探测器,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跳脱的脸上,此刻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骇与绝望的颤栗,“……它是在解析并复制我们的封印模型?!”
紧接着,他似乎通过那弥漫的黑暗与能量乱流,隐约看到了悬浮于渊内核处、那张属于许砚本体的、苍白而陌生的脸。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阿哲不管不顾地朝着那个方向嘶声呐喊:
“砚哥!醒过来!你答应过知微要回去的!她在等你!她现在……”
后面的话语被巨大的能量轰鸣吞没。
但“知微”这两个字,却象一道微弱却无比锋利的闪电,精准地劈入了许砚混乱的意识深处。
知微……
陈知微。
那个名字在他灵魂中激起的涟漪,瞬间压过了周遭的一切喧嚣。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张带着温柔与担忧的脸庞,听到了自己离开前那句郑重的承诺:
“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她现在什么都知道了……她该有多担心?多害怕?
一股尖锐的刺痛感,并非来自义体,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狠狠地攥住了他。
我必须回去。
我必须活着回去见她。
这个念头如同在狂风暴雨中骤然点亮的灯塔,驱散了他因渊的绝对力量而产生的瞬间恍惚与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