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皓峰如蒙大赦,剧烈地喘息着,慌忙爬起身毕恭毕敬地回道:“回父亲,已已至五成火候。”
“五成?哈哈哈哈——好!”
明山岳先是一怔,随即爆发出洪钟般震耳的笑声。
“不愧是我明山岳的儿子!也不枉我寻遍妖魔司,甚至不惜与城外三邪交易,为你寻来这门上古功体传承!”
“你的武骨天赋,天生就是为这门功体而生。”
“若能臻至圆满,未来成就必在我之上!”
说到此处,他笑声渐歇,语气中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复杂与憾恨。
“若我当年也能得遇一门如此契合的上品功体,又何至于在这灵枢境一卡数载,至今难窥第三境之门径!”
明山岳他凝视着儿子,声音低沉:
“莫要怪为父待你严苛。”
“那位岑所丞,曾是踏入第三境的强者,你须以赤诚之心相待,方能换他真心。”
“即便他如今修为尽失,一双慧眼仍可洞穿人心虚实。”
“他手中那门秘术,与你所修功体最为契合。”
“若能求得此术,你未来突破第三境时,便将畅通无阻!”
“这是为父殚精竭虑、倾尽心血,为你铺就的修行之道。”
明皓峰眼中不见半分怨怼,郑重躬身:“孩儿明白!”
明山岳略作停顿,又道:“至于寿礼一事。”
“与你有嫌隙的赵行等人,在梅花庄寻得一张寒玉蟾妖皮。”
“在城内,为父确实不便出手。”
“但既然他们已出城”
“为父已安排妥当。”
“届时顺手除去赵行那个残废,那张寒玉蟾妖皮,自然会是你准备的寿礼。”
明皓峰闻言一怔,随即面露喜色,恭声应道:“是,父亲!”
东郊,青田原。
日头西沉时,两辆风尘仆仆的马车终于驶入了梅花庄的地界。
初离建阳城时,黎念心中尚存一丝警剔,然而一路行来,入目皆是阡陌纵横的田垄。
面黄肌瘦的农夫在田间佝偻劳作,间或有身着甲胄的武夫或气息沉稳的修行者带队巡视。
这些肥沃土地尽属城内各家产业,这些劳作的农夫都是佃户,而修行者,便是镇守于此的武力。
梅花庄本身是一片屋舍连绵的庄园,外围环绕着广阔的田产。
巡狩卫猎得那寒玉蟾妖后,已继续向西深入清剿,妖尸便暂存于柴家的庄园内。
建阳城内的门派、世家与妖魔司的关系向来微妙。
既非完全附庸,也非敌对,彼此间维系着一种既有合作又保持距离的平衡。
但无论如何,面上皆需服从妖魔司调度。
那些不愿服从的,其山门早已被迫迁至遥远荒野之地,化为了人们口中的“城外三邪”。
赵行与曹未领着众秽工行至庄园门前,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已候在那里。
此行日程,赵行早已通过飞鸽传书与此处通了消息。
“赵大人,一路辛苦。”
管事拱手一笑,身形只微微前倾,算不得多么躬敬。
“在下柴鸿,忝为梅花庄管事。诸位是歇息一夜,明早再返程,还是”
柴家并非那日薄西山的徐家可比,乃是建阳城中排行前列的世家,族内开元境修士不下七八位。
眼前这驻守庄园的柴鸿,本身便是一位开元境修士。
面对修为有损、又出自殓尸所的赵行,他这份客气,更多是给“妖魔司”这个名头。
若赵行仍是全盛时期的巡狩卫,待遇自当截然不同。
赵行无意寒喧,略一颔首,直入主题:“不必麻烦。妖尸在何处?”
“我等需尽快处理,明日便回。”
这寒玉蟾妖本身不算太珍贵,可是极为罕见,如今又是所丞寿宴将至之时。
恰逢其时,便是无价。
明皓峰的父亲身为巡狩卫校尉,消息何等灵通。
赵行既已得知,对方自然也能得知。
眼下唯有争分夺秒,尽快将妖尸处理完毕,把蟾皮牢牢握在手中,方能安心。
“过了今夜,这寒玉蟾妖皮便入了我手。”
“难不成那明皓峰还敢明抢?”赵行心下这般考虑,“妖魔司铁律森严,严禁内斗,量他也没这个胆子!”
柴鸿见状也不多劝,径直引着众人穿过层层守卫,一路行至庄园深处的一座独立院落。
此处显然是庄内重地,外围守卫森严,堪称最安全之所。
院中石台上,赫然陈列着一具巨大的妖尸——正是那寒玉蟾妖。
其躯干大如牛犊,通体呈半透明的幽蓝色,仿佛万年寒冰雕琢而成。
令人心悸的,是它皮肤表面密布的硕大脓包,每个皆有拳头大小,内里充盈着暗紫色的毒液,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微光。
这些脓包薄如蝉翼,仿佛稍一触碰便会破裂,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柴鸿在数步外便停下脚步,淡淡道:“诸位请自便。巡狩卫交来时是何模样,此刻便是何模样,柴某未曾动过分毫。”
他略一拱手:“庄内尚有杂务需处理,恕不奉陪。若有需要,随时差人唤我即可。”
赵行微微颔首,目送柴鸿转身离去。
待其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赵行立即转身,目光扫过黎念与一众秽工,声音沉肃:
“动手。”
他直接下令:“开始剥皮。”
“解妖拆骨二十七法,我早已倾囊相授。”
“先排净毒液,再割除毒囊,最后分离皮肉。”
“都给我仔细着点!”赵行声线陡然转厉,“这张蟾皮价值连城,谁要是弄出半分破损,我定打断他的腿!”
他话音一顿,语气稍缓:
“今夜处理妥当,明日便可回城。”
“这个月,每人例钱加三两,明日准休一日。”
听闻此言,原本战战兢兢的秽工们顿时精神一振,纷纷取出刀具,开始小心翼翼地作业。
排毒需先用特制瓷瓶对准毒腺,极轻极缓地挤压,将每一滴幽紫色的毒液接入瓶中。
这毒液本身亦是珍贵材料。
随后是割取毒囊,这一步最考验手上功夫,下刀的角度、深浅稍有差池,便会损及皮膜。
岑所丞腿上那张带有破洞的旧毯,想必就是当年处理时留下的败笔。
最后,才是将完整的皮膜与血肉分离。
就在这时,一名中年秽工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我的手!”
只见他手中瓷瓶已满,毒液溢出后溅落在手腕上。
刹那间,皮肉如同遇到烈火的油脂,发出“嗤嗤”声响,倾刻间腐蚀见骨,整只手掌齐腕而断!
更可怕的是,那暗紫色的毒痕竟顺着血脉急速向上蔓延。
“唰——”
刀光乍现!
赵行竟已拔刀出鞘,寒芒掠过,那秽工的整条手臂自肩头应声而断。
刀锋上泛着的红光一闪而逝,断口处的鲜血竟瞬间止住。
“算你命大。”
赵行收刀入鞘,面色冷峻。
“这寒玉蟾毒,便是开元境沾染了也极难化解。”
“毒性尚未深入,断去一臂,尚可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