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东的手腕被鹿骨手串烫得生疼,那股灼热的牵引力明确指向裂隙深处的微光。
他侧身挤过关舒娴,第一个踏入那片开阔空间。
一座巨大的青铜祭坛矗立在洞穴中央,表面覆盖着暗红色的复杂纹路,像是干涸的血迹。
祭坛四角各立着一根扭曲的青铜柱,顶端雕刻着兽首。
整个祭坛散发着古老而压抑的气息。
“退后些。”
关舒娴拉住赫东的胳膊,自己上前两步。
她抽出蒙古短刀,刀尖谨慎地指向祭坛方向。
程三喜从裂隙里钻出来,看到祭坛时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去摸裤兜里的朱砂粉。
王瞎子最后走出裂隙,他凹陷的眼窝转向祭坛,腰间铜铃无风自动。
赫东走近祭坛,左手腕的鹿骨手串突然迸发出刺目红光。
十八颗鹿骨珠子同时亮起,红光在祭坛表面流动,沿着那些血色纹路快速蔓延。
红光所到之处,纹路纷纷亮起,最后在祭坛中央汇聚成一幅旋转的立体星图。
星图由无数光点构成,有些明亮有些暗淡,彼此间有纤细的光线连接。
光点缓缓旋转,偶尔有流星般的光痕划过。
“这是……”程三喜看得目瞪口呆,“全息投影?
古代萨满还有这技术?”
关舒娴收起短刀,凑近观察星图。
“看光点的分布,很像北斗七星,但多了不少辅星。”
她拿出手机想要拍照,却发现屏幕一片雪花。
赫东感到手串的灼热感逐渐消退,但那些鹿骨珠子仍然散发着温热。
星图的光映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
程三喜从口袋里摸出银针。
“我取个样看看。”
他小心地将银针伸向祭坛边缘,针尖刚要触及青铜表面,整根银针突然碎裂成粉末,簌簌落下。
“好强的能量场。”
程三喜连忙后退,检查自己手指是否受伤,“这祭坛有自我保护机制。”
关舒娴绕着祭坛走了一圈,突然在东南角的青铜柱前蹲下。
“你们过来看。”
她指着柱基处刻着的符号,“这些符文……” 赫东走过去,从怀中取出那面铜镜。
他将铜镜背面朝向柱基,上面的纹路与青铜柱上刻的符号完全一致。
“铜镜和祭坛是同一源。”
赫东得出结论,“祖父留下这面镜子,肯定和这里有关。”
王瞎子站在祭坛西北角,干枯的手指抚过另一根青铜柱上的符号。
“四柱镇四方,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他转向赫东,“你祖父没教过你这些?”
赫东摇头。
他想起祖父跳神时七窍流血的模样,心里一阵发紧。
关舒娴已经检查完四个角,回到星图前。
“这些符号我在父亲失踪前寄回的最后一份笔记里见过。”
她从战术腰带抽出一个防水笔记本,快速翻到某一页。
纸上描摹着类似的符文,旁边标注着“青铜祭坛?
方位?”
等字样。
星图仍在缓缓旋转,中央区域有一颗特别明亮的红色光点。
王瞎子盯着那颗红点,从腰间取下一枚铜铃。
“试试这个。”
他将铜铃递给赫东,“放在光点位置。”
赫东接过铜铃。
这枚铃铛比看上去要沉,表面刻着细密的纹路,摇动时却不发出声响。
他深吸一口气,将铜铃缓缓按向星图中央的红点。
铜铃接触红点的瞬间,整个祭坛剧烈震动起来。
星图光芒大盛,随即突然熄灭。
四根青铜柱同时发出低沉的嗡鸣声,祭坛中央裂开一道缝隙,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向下的石阶入口。
一股浓烈的气味从入口涌出,混合着腐肉和铁锈的腥气,几乎令人作呕。
程三喜捂住口鼻后退两步,关舒娴立刻拔出短刀戒备。
王瞎子站在原地不动,但手指已经扣住了另外几枚铜铃。
石阶很窄,向下延伸不到十级就没入黑暗中。
墙壁是粗糙开凿的岩石,上面似乎有刻痕。
那股腥气正是从下方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这味道…”程三喜皱眉,“像是某种大型动物的巢穴,混合着…血的味道。”
关舒娴打开战术腰带上的强光手电,光束照入通道。
“石阶很陡,看不到底。”
她侧耳倾听,“下面有声音,很轻微,像是…呼吸声?”
赫东站在入口边缘,鹿骨手串再次发烫,但这次是警告般的灼热。
他看向王瞎子:“您觉得呢?”
王瞎子沉默片刻。
“万人坑就在这底下某处。
当年日本人在上面修工事,下面就是万人坑。”
他转向赫东,“你祖父跳神的怨气,源头就在这里。”
程三喜已经退到离入口最远的位置。
“这味道太不正常了,下面肯定有危险。
可能是积年的瘴气,也可能是…”他没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关舒娴检查了入口边缘。
“开凿痕迹很旧了,但最近有人来过。”
她指着一处岩壁上的刮痕,“这很新,不会超过一个月。”
赫东想起伊藤健那个日本商人。
如果他真的在寻找萨满圣物,很可能会找到这里来。
“手串还在发烫。”
赫东抬起手腕,“但不是指引,是警告。”
程三喜建议道:“我们先退出去,准备充分再下来。
至少戴个防毒面具。”
关舒娴摇头:“如果下面真有人先我们一步,现在撤退就可能永远错过线索。”
她看向赫东,“你决定吧。
你是萨满传人,这里应该你说了算。”
王瞎子突然开口:“赫家小子,你祖父当年一个人走进比这更可怕的地方。”
他凹陷的眼窝似乎能看透人心,“有些路注定要一个人走。”
赫东望着黑漆漆的入口,那股腐肉和铁锈的腥气几乎实质般缠绕在鼻端。
他想起祖父临终前的眼睛,想起那些在万人坑中不安的亡魂,想起自己被迫继承的衣钵。
鹿骨手串的温度忽然变了,从警告的灼热变成一种温和的牵引。
赫东深吸一口气,那股腥气似乎也不那么令人作呕了。
“我下去。”
赫东说,“程三喜说得对,下面很危险。
你们可以在这里等,或者先退回石窟。”
程三喜立刻反对:“不行!
要下一起下,谁知道下面有什么东西。”
关舒娴已经调整好装备:“我打头阵。
赫东跟着,程医生在中间,王老断后。
保持安静,注意警戒。”
王瞎子从山羊皮袄里掏出一个小布袋,递给每人一小撮黑色粉末。
“含在舌下,能抵瘴气。”
赫东将粉末放入口中,一股辛辣味立刻弥漫开来,奇怪的是那腥气似乎真的淡了些。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漆黑的入口,然后向关舒娴点头。
关舒娴率先踏上石阶,短刀反握在手。
赫东紧跟其后,鹿骨手串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红光。
程三喜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王瞎子走在最后,腰间铜铃第一次发出清脆的声响。
石阶很陡,几乎垂直向下。
墙壁上刻满了与祭坛上相似的符文,越往下刻痕越新。
腐肉和铁锈的腥气越来越浓,但舌下的粉末似乎形成了一层保护膜,让那气味不至于令人窒息。
大约下了三十级台阶后,空间突然开阔起来。
关舒娴举起手示意停下,她的灯光照向前方。
“前面有光。”
她低声道,“不是自然光。”
赫东挤到她身边,看到远处确实有微弱的光源,那光摇曳不定,像是火光。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一种声音,像是某种沉重的东西在被拖拽。
王瞎子突然按住赫东的肩膀。
“别动。”
他的声音极低,“下面有东西醒了。”
四人屏住呼吸。
那拖拽声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湿漉漉的喘息声,仿佛某种巨大的肺部在艰难运作。
火光摇曳了一下,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赫东手腕上的鹿骨手串突然变得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