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进去双方谈判的大厅时,厅内的气氛已尴尬到了极点。双方开始时的融洽气氛荡然无存,两名皇帝冷着脸相对而坐,除他们以外的其馀四人都横眉怒目地按剑侍立在他们各自的皇帝身后,由于行宫外被双方带来的密密麻麻的士兵包围了,所以谁也不敢有过分的举动。
我是在德米特里夫人的陪伴下来的,简由于担心被安必休斯认出引出不必要的麻烦就留在小石堡没有过来,但德米特里夫人也只能陪我走到大厅前的侍从室,在那里就被双方皇帝的侍从官礼貌而坚决地拦下了,我只好孤身一人在双方众多武装侍卫官的注视下进入会谈的大厅。
“见过两位皇帝陛下!”我一进大厅就发现气氛不对,双方像木头人一样愣着不说话。卡休斯这边除了斯迪奇和福雷斯特外,还有一名白发苍苍的身着华丽长袍的老人和他的侍从官长;安必休斯那边除了罗斯洛夫外,还有一名身着火红披风的黑胡子将军和两名看上去极为精明的中年人。
“我来介绍一下。”卡休斯站起身来牵着我的手为我逐一介绍,我只觉得象吃了苍蝇似的恶心却又无可奈何,罗斯洛夫的眼睛像喷火似的直瞪着卡休斯,卡休斯只是故作不知。
“你就是那位被塞德杀害的雷伦的父亲?雷伦家族的族长?”我大吃一惊,借势挣脱了卡休斯手走到那名黑胡子将军面前,“我对您儿子的遇害深感痛心,特别是对您失去爱子的悲痛感同身受!我自己也差点死在塞德手里,我都不敢相信要是我发生什么意外,我的父母会心碎到何种地步!”伦一言不发又鞠了一躬,不过我从他眼中看到了泪光闪铄。
“安妮,不,罗琳小姐,请接下来让我来介绍吧!”罗斯洛夫跨前一步,指着左边一位较胖的中年人,“这位是我们赛安帝国的首相福吉·维斯康蒂公爵大人。”
我点点头但没有行屈膝礼,不是我故意做作,而是我现在的身份是卡休斯的未婚妻、格陵普兰帝国的未来皇后,我不能显得太屈尊纡贵不然卡休斯会不高兴的——刚进大厅时我对着两位皇帝行屈膝礼是恰当的,但现在我可不能随便向什么公爵或将军行礼,否则卡休斯会觉得有辱国体。我知道卡休斯是个极重面子的人,在我的计划生效之前我可不能让他对我有所不满。
“这一位是我们赛安帝国军部的部长斯塔伯恩·霍华德伯爵。”罗斯洛夫指着另一位身材更瘦削面容也更威严的中年人介绍。
我也一样点点头,不过心里极为吃惊,因为我知道赛安帝国军部是守旧军事贵族的大本营,他们可是与安必休斯一手创建的参谋部一向水火不容的,想不到也会参与边境谈判之中。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我脑海里闪过前世的一句话,心里暗暗警剔:“安必休斯要对国内进行大清洗了!我可得想办法暗中通知他们才好,在我没有与卡休斯分出胜负之前,我绝不容许安必休斯从容推行新政!”
“罗琳,你说说,当初你为什么要接受‘时间之门’——大陆所有的贵族,不,只要是识字的平民都知道‘时间之门’的含义呀,你不可能认不出吧?”福雷斯特这还是自去年11月27日起时隔五月之久第一次见到女儿,心情是又激动又愧疚。这几天他一直奉卡休斯之命在忙行宫的事,既不知道女儿是什么时候回家的,也不知道女儿是什么时候到小石堡的。
“父亲大人说得没错,我是认出了‘时间之门’。”我老老实实地承认道,这个质疑我早就知道不能说出实话只能以守为攻,“我虽然认出了‘时间之门’,但也只能装糊涂装作没认出它来。”
“这是为什么?”安必休斯眼睛紧盯着我的脸,不放过我脸上的任何神情变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我儿子罗斯洛夫在路上对你有什么失礼之处,以至于你害怕得要装糊涂?”
“亚历山大皇帝陛下!罗斯洛夫皇太子殿下在一路上对我照顾有加,表面上看并没有任何失礼之处,但皇太子殿下的言语虽然礼貌周全,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向我示爱,这让我感到非常的害怕和不舒服。”我大大方方地向安必休斯行了个屈膝礼,顺手给罗斯洛夫栽赃,“我是以什么身份与皇太子殿下同行的呢?我是以贵国所谓的‘太子妃被人陷害’一事的嫌疑人身份被强逼北上的!我虽然对贵国这个理由一无所知,但贵国那个叫罗伯特的的军官仍是以协助调查的名义强逼我北上,换言之,我并不是以皇太子殿下的客人身份北上的,而是以囚犯的身份北上的——皇太子殿下出于个人原因对我再礼遇有加那也改变不了我的囚犯身份事实——私事岂能大于公义,这个道理皇帝陛下不会不懂吧?”
安必休斯一时哑口无言,爱丽丝被发现用幻影石替代罗琳后,早就承认罗琳是为了获得独角兽之角才欺骗罗斯洛夫的,虽然当时罗斯洛夫不知真相,但确实是以协助调查的名义将罗琳强行带着北上的。
“请问皇帝陛下及在座的各位大人,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心情与做客人北上的心情能一样吗?我身处嫌疑之地每日战战兢兢还来不及,又怎么敢拒绝皇太子殿下的明目张胆的示爱?也许在皇太子殿下看来,他并没有威逼的意思,可从我的感受看却是不得不忍受皇太子殿下每日的言语骚扰,生怕惹怒了他就会面临身败名裂的后果!”我将手伸进衣袋找手帕,顺便用事先暗藏在里面的针刺了一下手指头,这下真的疼出了眼泪,顺理成章地拿出手帕抹眼泪,“我为了挽救自己的生命不得不欺骗皇太子殿下是我不对,可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我只是用了一点点小聪明来挽救自己的生命和尊严,这有什么不对吗?谁愿意年纪轻轻就丧命呢?更别提还有可能失去贞操了……”
这话说得不错,每个人的确都有为自己的生命奋斗的权利,特别是在这种权利并没有伤害到别人的情况下,绝没有任何人可以心安理得地说出“你为什么不愿意死”这种混帐话,何况在大陆传统中把女子的贞节更是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
在场所有的人都暗暗点头,他们都是在政治斗争中打滚过多年的人精,没有谁会愚蠢地相信区区一头独角兽就真的代表着一个国家的脸面——皇室在放开禁猎独角兽的禁令之前,不也每年要猎捕一些独角兽获取兽角吗?如果独角兽真神圣不可伤害,那皇室是不是每年都要处死几个人来谢罪?
“可是罗琳小姐,我真的没有强迫你的意思!我以我的灵魂、我的生命以及我最珍视的亡母名誉向圣灵发誓!”罗斯洛夫脸色惨白地叫道。
“皇太子殿下,你到现在都没有明白呀!”我的眼泪像掉了线的珍珠似的往下滚落,在别人眼里我是一个楚楚可怜的形象,只有我自己知道是刚才不小心太用力刺得过深的缘故,“我也相信你没有强逼我的意思,可站在我的角度我就是被强逼的啊——我是自愿离开我的朋友、我的部下的吗?这一路上周围全是你们赛安帝国的军人,我的一举一动都不能离开你们的视线,我的饮食起居都要按你们的要求来,请问这不是强逼是什么?难道是我自愿跟从你北上的吗?”
“……”罗斯洛夫看着眼前的少女落泪,心痛得几乎不能呼吸,如果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他差点就要冲上去为对方抹眼泪。
“请问我在这种担心、害怕的心情下,哪里还有心情与敌国的皇太子殿下谈天说地?我既思念我的父母,又担心自己再也不能返回家乡,难道还有心情听皇太子殿下每天对我说些甜言蜜语?对我来说,每天忍受皇太子殿下对我的言语示爱、眉目传情就是一种酷刑,要不是我不敢离开众人的视线只怕皇太子殿下还要对我动手动脚!”我看到罗斯洛夫急得满头大汗,下决心不给他开口分辩的机会,“在这种每日徨恐不安的心境下,皇太子殿下拿出‘时间之门’送给我,我敢拒绝吗?我能拒绝吗?我要是拒绝了皇太子殿下,会不会彻底激怒皇太子从而让他做出有失他身份的事来?我真是不敢想象!我才十五岁啊,父母都不在身边,谁能来保护我?”
我这番栽赃罗斯洛夫的话成功地激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同情心。事实上在场所有的人看到眼前这个堪称人间绝色的少女在自己面前无助地哭泣,都自动地站在对方的立场去思考了——是啊,一个以容貌闻名的十五岁小姑娘,孤身一人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大兵围着同行,每天都小心翼翼地生怕得罪了对方从而被侮辱被伤害,又怎么敢拒绝对方首领献出的礼物呢?
再看到眼前的少女紧咬住她那薄薄的如同玫瑰花一般的嘴唇时,他们下意识地认为面对着这么一朵娇艳欲滴的花蕾时没有哪个男人不想摘取,即使罗斯洛夫从小接受了严格的教育也不例外。虽然罗琳身边还有克雷威保护,但他孤身一人能起什么用,自然被在场所有的人都自动忽视了。
罗斯洛夫现在是有口难言,周围那片怀疑的目光让他站立不安,特别是格陵普兰诸人的目光象是要杀人似的冰凉刺骨,可面对罗琳的控诉他偏偏又张不开口——而且好象也难以反驳,罗琳说的话似乎是这么回事,可又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好象罗琳这一路上对自己不断讥讽嘲笑,自己似乎才是被欺凌得忍气吞声的一方吧……
(以下为注释,非正文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