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瑞斯下榻的地方在小石堡城外的军营里，我们一路上从塔楼穿过内城墙、外城墙走过去倒也没有人来盘查。我本以为会遇到克鲁尔、麦迪科等人，结果一个熟人也没见到，想想昨晚回房间时还远远地看到麦迪科、泰克提克斯冲我点头致意还真觉得有些奇怪。
“欢迎两位美丽的女士！罗琳小姐，想不到自上次在总督府见面已过去了数月之久，我真高兴你平安无事地归来！简，我们也有二十年没见面了，上次见面时我还只是个普通祭司，而你也正准备出嫁到赛安帝国呢。”贺瑞斯风度翩翩地站在分配给他的营房门口欢迎我们。
“贺瑞斯阁下，谢谢您。”我屈膝行礼，心里感叹这贺瑞斯只怕是四大祭司中最忙的，不然怎么老见到他往格陵普兰出访呢。
“贺瑞斯大人，我们都老了。”简没象我这样行礼，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圣女的地位很崇高但没想到可以与圣祭司分庭抗礼。
“岁月从不败美人，老的只是我这个俗人罢了。”贺瑞斯一边往里迎我们，一边巧妙地恭维简，用词之妙连我听了也觉得舒服。
“罗琳小姐，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去拜访你，倒先迎来了你的光临。”贺瑞斯一边示意为我们端上茶点的卫兵出去，一边殷勤地为我们倒茶，“我这次可是负有教皇陛下的重托，让我务必劝你参选圣女呢。”
难怪贺瑞斯总是往格陵普兰跑，不过这倒省了我不少力气，我与简不禁相视一笑。简的脸虽然被“伤心之脸”遮着，不过从她的眼睛我看到了笑意。
“要我参选圣女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几个条件还希望教皇答应，否则我宁可不参选。”我轻描淡写地说道。
“哦？罗琳小姐考虑参选圣女？”贺瑞斯有些惊喜地问我，“不知是什么条件？还请告知。”
“我有三个明面上的条件，这些条件是：第一，我不能象以往参选圣女的女子一样抛头露面任人点评，我说过的，这让我想起了农展会上参选的母羊，这让我觉得很受侮辱；第二，假如我当选圣女了，在教皇和长老团身边的培训时间由我决定；第三、我当选圣女后，我的婚姻由我自主决定，教皇国不得以任何形式干涉我的自由。”
贺瑞斯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第二条和第三条还好说，可第一条实在有些为难。毕竟大众都希望看到圣女……”
“那我改一下，我可以在当选圣女后当众露一下面表达对圣灵的敬意，但决不能象其他女子一样当众展示容貌和表演才艺，否则我宁可不参选。”我稍微地作了下退步。
“这……”贺瑞斯沉吟起来。
“另外，如果我当选圣女了，我将尽力促进格陵普兰帝国立圣灵教为国教。”我不动声色地抛出了一个大诱饵，“虽然圣灵教仍然不能干涉政务，但可以用立法的形式从文本上确立圣灵教为国教，在格陵普兰帝国境内任何恶意侮辱、攻击圣灵教的人都将被判罚入狱并缴纳一定数额的罚金，但条件是教皇国要公开表态支持我。”
“罗琳小姐凭什么这么说？难道你能改变贵国的国策？”贺瑞斯猛的站了起来。这个诱惑太大了，现在大陆七大国中仅教皇国明确奉圣灵教为国教，其他六国中萨兰王国信奉多神教法切斯教，其馀五国仅是口头表明圣灵教为国教，但绝不肯从书面上进行确认——圣灵教在其境内虽然信徒众多，但法律地位与其他原始小宗教没有任何区别，这历来是教皇国的心病，但如果格陵普兰能开头从法律上立圣灵教为国教并保障圣灵教的地位，那对圣灵教发展将大有裨益，至少因光明神格洛瑞斯而影响的声誉将得到恢复。
“这话当真？阿尔弗莱德皇帝陛下果真向罗琳小姐求婚了？”贺瑞斯惊得几乎跌倒，“难怪他心急火急地召你觐见！可他就不怕得罪赛安帝国吗？毕竟你接受赛安皇室‘时间之门’的消息已传遍了整个大陆。”
“安必休斯急着对付国内贵族，现在不想开战，皇帝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向罗琳小姐提出婚姻吧！”简在一旁讥讽道，“他倒是打得好算盘，既想抱得美人归又能避免战争！”
“皇帝陛下一向对圣灵教抱有警剔之心，他虽然做事一向小心但定下的政策极少改变，就算罗琳小姐你成为他的皇后恐怕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吧？”贺瑞斯在房内踱来踱去，“不过即使是这样也值得一试，一国的皇后公开提出立圣灵教为国教，就算不成功也能大大振奋圣灵教的声誉，更不说这皇后的圣女身份了！”
我和简对视了一眼，都静静地看着贺瑞斯自言自语。
“好，我这正就向教皇陛下提出罗琳小姐的条件，我想没什么问题的。”贺瑞斯下定了决心，他刚才想到如果他支持的罗琳不仅当选为圣女，而且还能促使圣灵教成为格陵普兰帝国国教的话，那他将可以凭此功劳成为十二主教的一员，将来再进一步当上教皇也不是不可能。这个赌注值得下，一旦成功不仅对圣灵教，就是对他本人也将带回巨大的回报。
“卡休斯昨天也建议我参选圣女，还说可以动用紧急军邮系统将消息通知教皇国。”我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
“哦？皇帝陛下当真这么说？”贺瑞斯有些感动，“在出了光明神格洛瑞斯这档事后，我们原以为各国的当政者会对圣灵教有些疏远的，想不到在这个关键时刻阿尔弗莱德皇帝居然建议自己未来的皇后去参选圣女，这说明皇帝陛下对圣灵教还是有抱有相当程度的善意的。”
“皇帝之所以建议我去参选圣女，并不是因为他对圣灵教怀有感情，”我决心让教廷对卡休斯产生强大的戒惧感，“而是因为他觉得他比安必休斯更伟大，所以安必休斯曾经拥有过的他也一定要拥有，安必休斯没有拥有过的他更是想法设法要得到，以此证明他比安必休斯更优秀、更伟大，更适合当大陆的主人。”我虽然不知道卡休斯最忌讳别人说他不如安必休斯，不过我推测他既然能二十年如一日地勤政，那一定是心里也怀有很大的抱负。
另外从昨晚卡休斯的言行可以知道，他也是个极为自负、极为自傲，而且习惯了独断专行、习惯了别人对他的所有要求无条件服从的人——这样的人是绝不甘于屈从于他的竞争对手之下的，不论是地位、荣誉，还是享受，他都要证明他才是唯一有资格能匹配的人。
“你说什么？阿尔弗莱德皇帝陛下也想统一大陆？”贺瑞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他当上圣祭司以来从来没有过的事，“皇帝……皇帝陛下当真这么说了？”
“这还有假！”我不高兴地说道，“皇帝昨晚向我提出婚姻之约时，我说我手上还戴着‘时间之门’化成的戒指，我名义上还与赛安皇室订有婚约，如果答应他的话会引起安必休斯的报复。皇帝很不以为然地说安必休斯没什么了不起，大力推行的新政不过是抄袭他的成果，还说安必休斯连个圣女皇后都守不住是男人的耻辱，要是他有个圣女皇后一定比安必休斯强得多。”
“那他有没有说要统一大陆之类的话？”贺瑞斯急切地问道，他认为这种话不是罗琳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能说出口的，心里已是信了七八成。
“恩。他说我容貌太美，一个小小的格陵普兰配不上我的美貌，他唯有把整个大陆献给我才能安心。”我使劲憋着气，尽可能地使自己的脸发红，让自己显出一副娇羞的样子，“他还说他三十二岁了还没有继承人，他相信我一定会给他生下一个有资格继承整个大陆的继承人来……”
“可以了，罗琳小姐，不要再说了。”贺瑞斯脸色发白，制止了我继续说下去，事实上他看到面前少女突然娇羞满面的样子已完全相信了卡休斯也有和安必休斯一样的野心。
“这个新情况很重要，我会向教皇陛下详细报告的。不过，”贺瑞斯紧盯着我，“罗琳小姐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实上，你作为阿尔弗莱德皇帝未来的皇后，地位只会随着他的权力的扩大而水涨船高，你为什么要把你们两人之间私密的谈话泄露给我？我相信，这些话一定不是可以公开的。”
“因为我是虔诚的教徒……”我看到贺瑞斯眼中不以为然的神色，识相地住了口。
“因为罗琳小姐并不想嫁给卡休斯，卡休斯几乎是用强逼的手段逼迫罗琳小姐就范的。”简不失时机地为我解围，“贺瑞斯大人，罗琳小姐的性格你是很清楚的，你应该知道罗琳小姐不愿做的事是谁也无法强迫的……”说到这里贺瑞斯点了点头，他清楚地记得当初罗琳不愿参选圣女时说的那番话，也知道后来罗琳为了逃避礼仪培训不惜离家出走结果遇到暗杀几乎丧命的事。
“……既然罗琳小姐是这么个刚强不屈的性格，那么被卡休斯强逼就范对于罗琳小姐来就是奇耻大辱。”简继续往下解释，“罗琳小姐这才不得已同意参选圣女，就是希望能获得教廷的庇护，使她能免遭屈辱的命运。”
“不过简你也知道，我们教廷是无法干涉各国政务的，不仅在于各国绝不允许宗教干政，也在于教皇国实力有限……”贺瑞斯有些迟疑地说道，“就算罗琳小姐当选了圣女，我们也很难阻止卡休斯强逼罗琳小姐成婚的。”
“这点不用教皇国担心，我不需要教皇国公开地与皇帝发生冲突，我刚才也说过我立圣灵教为国教的条件就是教皇国公开表态支持我。”我心神镇静下来，接过简的话，“我只需要获得教皇国的保证：无论我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只要没有损害教皇国的利益，教皇国就要公开表态支持我。至于我要做什么，现在无法奉告，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
“罗琳小姐这话大有深意啊。”贺瑞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能问问皇帝陛下是用什么手段强逼罗琳小姐就范的吗？”
“卡休斯说罗琳小姐如不同意婚约就要杀害罗琳小姐全家。”简摇摇头，“罗琳小姐自己虽然不怕死，却忍受不了自己的亲人受到伤害。”我低下头没有说话，虽然简这话是她与德米特里夫人共同推测出来的，但与事实惊人的接近，我就是想否认也否认不了。
“孝心正是我们伟大的圣灵所推崇的一种品德。”贺瑞斯立起身来，“我们一起去使用他们的紧密军邮系统吧，我正好可以给他们的异种游隼施施法，让它更快地到达教皇国。”
“可是今天已是3月27日，离4月1日的圣灵节只有4天了，就算我即刻动身也赶不上吧？”我想到了上次出逃时计划的那条路线，上次还只是计划到中央省，这次可是要到龙江南岸的教皇国呢。
“没关系。罗琳小姐也许还不知道，在你被派瑞特王国舰队护送至教皇国时，我们已用我们圣灵系的法术‘存影术’将你的身影存到了魔法水晶里，罗琳小姐就是不去也不影响参选，这也是我刚才敢答应罗琳小姐条件的原因。”贺瑞斯得意地一笑。
“那你刚才还故作为难说什么第一条不能答应，圣祭司也会演戏呀！”我失望地摇摇头，“我还是太年轻了，那么轻易地抛出了那么优厚的筹码！”
“罗琳小姐精灵古怪，就是我也不能不小心些！”贺瑞斯哈哈一笑，“罗琳小姐也无需气恼，你不能说的那件‘要做的事’我们都心照不宣。作为对刚才用技巧谈判的弥补，我保证把这件心照不宣的事原原本本地报告给教皇陛下如何？未来圣灵教要成为贵国的国教，我们也只能依靠罗琳小姐了。”
我领会到了贺瑞斯话中的暗示，当先向前走去。我自己也知道，这一步迈出就无法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