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慎洲的反应亦被傅知遥看在眼里,她面色不动,傅慎洲的反应本就在她意料之中,她就等着傅慎洲出手呢。包括萧破野刚刚说的话,他二人都对过口风。
董家的银钱和支持,她需尽快拿到。
一行人朝着府门走去,萧破野全程没让傅知遥脚沾地,怀里抱个人走起路来亦是大步流星毫无压力。
及至一行人上了马车,阵阵哭声传来,傅母暗自垂泪,傅知微和傅知言小声哭泣,哭声大的是府里随行人员的家眷,公子小姐们的贴身小厮和丫鬟有同去草原的,如今他们与家人是告别,亦是永别。
傅知遥瞧着小茶叹气,这辈子她本想把小茶留下,可如今母亲她们都去了草原,自然是多小茶一个不多了,小茶父母早就不在,自己就是小茶唯一的亲人。
整个傅家下人的去留萧破野不操心,他唯一点名的就是两个厨子,那速亲自调查过,傅知遥就喜欢吃他俩做的菜,这得带上。
除了这两个厨子,其他下人都是自愿跟随的,傅母、傅智礼兄弟三人都不是强迫下人之人,傅知言虽娇,但也让丫鬟们自己选择去留,傅知微驭下很有一套,大丫鬟们亦是忠心跟随。
总体来说,人不多,也不太少。
萧破野忽然对着傅知微道,“你下去。”
傅知微:???
啥情况?
天上掉馅饼了?
萧破野:“你心眼不好,去了草原容易惹是生非,还是卫国适合你。”
众人:“”
这算是好事吗?
算是吧。
傅知微闻言也不计较萧破野说话难听了,急急忙忙跳下马车,一时激动还摔了一跤崴了脚,然后单脚蹦着跑进了府门,都没来得及等丫鬟们扶。
能不去草原,那简直太好了!
这自然也是傅知遥的授意,她不会把傅知微这颗不安分的炸弹带在身边,若是别人作妖杀了便是,可傅知微母亲他们不知她上一世做过什么,定会维护她。
不值当为了一粒老鼠屎而与母亲兄长他们闹生分,母亲擅经商理财,二哥善政务,大哥亦是满腹经纶,胸有大志,他们都可成为她的帮手。
她不想亲自动手伤害帮手的亲人,没错,她心中傅知微并不是姐姐,而是一个她厌恶至极之人。留傅知微在京城,呵,以卫国的发展走势来看,她不会有好下场。
那几个庶出的小姐这一日连院子都不敢出,生怕被萧破野盯上,萧破野本也志不在她们,没必要给自己弄累赘,于是,简单的近乎于无的告别之后浩浩荡荡的车队朝着城门行进。
有一瞬间傅慎洲是恍惚的,他的发妻,他的三个儿子都走了,他与发妻有矛盾已是仇敌自不必说,他与三个儿子竟然也无话可说。
他们三个好象都不是很亲近他,亦没有很惦记他,只有简单的“父亲保重身体”,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朝着北城门外缓缓行去。
按礼制,傅知遥离京前该入宫向卫帝谢恩,可萧破野却冷嗤一声,“我王妃既非公主,又无封号在身,谢的哪门子恩?要谢,让卫帝亲自来城门便是。”
这话半是护短,半是挑衅,却偏生堵得傅府门外候着的礼部官员不敢出声。
但该走的流程还得走,历代女子和亲外邦都要祭天、拜别故土,礼部很在意这种规制。如今祭天是不成了,拜别故土这一仪式万不可少。
就算和亲是卫国的耻辱,礼部也有责任在百姓面前粉饰这种耻辱,将示弱和亲美化成两国友好邦交的佳话。
最终,竟是卫帝顾明彻携着文武百官风风火火的赶到了北城门,表演友好送行。
和亲的队伍绵延数里,赤红色的旌旗在风里舒展。沿街早已挤满了百姓,有人踮着脚往车驾里望,有人低声叹着 “可惜了”。
待马车稳稳停在城门口,萧破野打马靠近傅知遥,“要落车吗?”
车帘内静了片刻才传来傅知遥的声音:“算了。”
没什么可留恋的,不看也罢。
可她不愿动,礼部却坚持走完流程,孙尚书捧着象牙笏板从百官队列里走出,躬身对着车驾行了一礼,“王妃娘娘,按祖制,离京远嫁需拜别故土。
一则为两国邦交祈福,二则也让满城百姓亲眼见见娘娘,好将您为息兵戈、谋和远嫁的厚德一代代传颂下去。”
他刻意抬高了声音,后半句话清清楚楚飘进周围百姓耳中,原本低声议论的人群霎时静了,无数道目光齐刷刷落在那辆乌木车驾上,带着期待,也带着几分怜惜。
车内传来一声叹息,傅知遥掀开了车帘,“那便拜一拜吧。”
主要是想在百姓中露个脸,留个好名声。
萧破野亲自搀扶着傅知遥下了马车,众人这才察觉这位野王似不象想象中野蛮粗鲁,好象对傅家二小姐还不错,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礼部郎中上前,“请王妃面向南方,行三拜九叩之礼,以拜别故乡的土地和祖宗。”
没等傅知遥说话萧破野不乐意了,“繁文缛节真多,拜几拜得了,叩什么叩。”
众人:“”
傅知遥乐了,这萧大傻子今个表现真不错,她也懒得拜。
本就是被迫和亲,拜乡土和祖宗做什么?感谢他们赐给自己的这个和亲远嫁的机会,还是求他们庇佑自己在草原生活顺遂?
上辈子她是拜了,也叩了,可谈不上顺遂吧。
这辈子不拜了,这辈子她只信自己。
傅知遥朝着南方微微颔首三次,然后就直起了身子,“取玉瓶过来吧。”
礼部众人:“”
这比拜还简单,真敷衍啊。
礼部孙尚书还想说什么,被萧破野打断,他语气中尽是威胁,“去拿吧,孙大人。”
孙尚书看了眼顾明彻,见顾明彻没有异议便吩咐手下人去国玉瓶,“请王妃取一抱故乡土,放到玉瓶之中。”
这个傅知遥熟,照做就是。
原本应隆重盛大的仪式很快完成,傅知遥看向孙尚书,“孙大人,若无其他事我便上马车了。”
孙尚书讷讷的道,“无事了。”
有事你们夫妇也不照办啊。
傅知遥转身刚要上马车,顾明彻忽然开口,“阿遥。”
他本不该开口,可他怕这一别便是永别,终究是他深爱着的姑娘,他心痛,亦不舍。
傅知遥微蹙眉,“陛下有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