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遥察觉到了屏风内有人上了房梁偷窥她,但她装作不知,她目光平视孟盏,连眼角的馀光都未分散一分。
今日来是要事,绝不可节外生枝。
不过她大概能猜到房梁上的人是谁,孟盏身边有个功夫很高人名唤燕辞远,非草原人却一直跟在他身边,平日里二人时常一起对弈品茗。
孟盏这副花痴模样傅知遥上辈子就见过,上辈子孟盏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她的忙也是托了这张脸的福。用现代话说就是她这张脸完全长在了孟盏的审美点上,一见就惊为天人的那种。
他喜欢她,追求她,不顾她已是萧破野的妻,但并不会以势相逼。草原上粗犷霸道的汉子居多,孟盏也算是个另类。
傅知遥对他的定位是有德行,但也不是特多。
若是在现代傅知遥恨不得拿手在他眼前晃上两晃,可如今她是古人,是名门闺秀,还是得装一装。她礼貌的打断了孟盏的目不转睛,“孟盏王子,孟盏王子。”
傅知遥微提高了音调,孟盏才堪堪回神。
房梁上的萧破野脸彻底黑了,这死女人惯常招人,还没成婚就要给她戴绿帽子。难怪上一世孟盏几次帮了她的忙,他以为是孟盏心善怜她一个人在草原孤苦无依。
如今看来,呵,分明是见色起意。
萧破野决定了,今晚就动手,杀了这死女人。
现在且看看,看她来找孟盏做什么。
萧破野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莫非上一世傅知遥和孟盏就认识这么早了?比跟他认识的还早!!!
回过神的孟盏微微尴尬,“傅姑娘美貌惊人,是我僭越了。”
傅知遥:“”
和上一世一样直率。
“孟盏王子言重了,我此次来找您,是想谈一下和亲之事。”
孟盏心中闪过一丝喜悦,说不上为什么,他不想眼前之人嫁给萧破野。
他忽然想起萧破野也在房中,不由有些无语。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好事,他私心想让萧破野听到傅知遥主动说退婚之事,如此若是这姑娘理由充分,他未尝不能从中斡旋一二。
萧破野是个好面子之人,主动被女子退婚,他定会觉得面上无光。
“我知萧破野为何要娶我,亦知瀚海部的蒙多汗王恼恨我卫国,恼恨卫帝顾明彻。可贵部落寻错了人,折辱顾明彻,我并不是最佳人选。”
孟盏来了兴致,“姑娘此言何意?”
“卫帝有一寡嫂,二人相依为命数载,是亲人,亦是情人。”
这事傅知遥没有实证,但证据不重要,能从和亲之事上脱身才重要。她不是圣母,做不到两世奉献牺牲。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她不死就行,管不了花心蕊的死活。
孟盏很是意外,但并未插言,反而以眼神示意傅知遥继续说。
傅知遥看了看身边的两名护卫,“孟盏王子可以谴退左右吗?”
孟盏答得自然,“他们都是我的贴身侍卫,今日之话绝不会泄露。”
这意思就是拒绝了。
傅知遥暗道这孟盏还是这么谨慎惜命,罢了,继续说吧,“我卫国极重孝道,傅明彻明面上奉花心蕊为长嫂,让萧破野求娶花心蕊才是最大程度上羞辱卫帝。
卫国常说长嫂为母,母亲受辱和未婚妻受辱,自是母亲受辱更不能忍受。
况且卫帝真爱之人是花心蕊,他二人早就有了首尾,我这位所谓的未来皇后娘娘也不过是块遮羞布,掩人耳目罢了。”
傅知遥语气自然,丝毫没有说谎的底气不足。
她这话其实半真半假,但是无所谓,孟盏肯信就行。
孟盏张了张嘴,忍不住往屏风后斜了一眼。他虽骁勇但轻功不行,内力更是一般,尚未发现萧破野也上了房梁上,更没发现萧破野的脸又黑了一层。
这死女人,居然敢把顾明彻睡过的女人塞给他做王妃!!!
萧破野觉得自己早晚被傅知遥活活气死。
这才刚见面又气了他两次,他定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啊呸,他上辈子没欠她,倒是她欠了他。
孟盏有点一言难尽,“傅姑娘,你的意思是让卫帝的情人给萧破野做皇妃?”
“有何不妥?”
孟盏:“这有点委屈敕勒部的野王。”
傅知遥不太理解,“据我所知草原并不在意女子是否清白之身,也不在意她心中有无他人。况且野王随性不羁,喜欢好颜色,那花心蕊恰好容貌不俗。”
确实不俗,她长得娇柔可人,很容易激起男子的保护欲。
萧破野:!!!
再度被暴击,说的跟他什么臭鱼烂虾都要似的。
简直是岂有此理!!!
孟盏倒是说了句公道话,“若是暖床的女奴自不拘这些,可毕竟是王妃,家世品性都随意不得。”
“卫国的康王妃,卫帝的长嫂,这身份配不上敕勒部的野王吗?据我所知草原各汗王会有好几位王妃,若是花心蕊做不得正妃也可做侧妃。
其实野王的看法并不重要,说到底他并不是为了自己娶王妃,而是为了讨好瀚海部,讨好蒙多汗王。这点孟盏王子比我更清楚。”
孟盏面色微变,“你很了解草原十部。”
“我父亲是当朝兵部尚书,你我双方交战半年有馀,草原各部汗王的资料包括您的资料我们皆有收集。我近水楼台,了解这些并不难。”
孟盏点头,“难怪你找上我,看来早有准备。”
傅知遥微俏皮的打趣道,“也只能找您,您会汉话,我同其他草原来的贵客怕是很难交流。”
虽有翻译,但翻译不顶事。
傅知遥笑意嫣然,孟盏不自觉又生出了欢喜之感,当下语气又温和许多,“光是这个原因不足以说服本王子。”
傅知遥:“一使其受重辱,二使其痛失挚爱,这两点还不足以让蒙多汗王出气吗?”
“就算是傅姑娘和亲草原,亦可达到这个目的。”
傅知遥:“可我有位好兄长,衍州的事想必您亦有所耳闻。我卫国陛下最担心的钱粮问题已然解决,如今卫国上下皆主战,如草原执意让我和亲,议和将成为空谈。”
孟盏神色微动,卫国衍州之事他也有听说,那个叫傅智行的男子很有能耐。
傅知遥趁热打铁,语气添了几分警示,“若因我一个傅知遥,让两国刚歇下的战火再度燃起,于草原究竟有何益处?先前商定的岁贡,届时只会变成卫国的重甲骑兵。
今草原各部正逢青黄不接之时,枯草已尽、青草未长,牲畜瘦弱,部众疲惫,哪里还有力气再打一场持久战?”
说到此处,傅知遥声音微沉,点破草原内部的隐忧:“若战事再起,各部因粮草耗尽、部众伤亡而生的怨言,只会算在力主和亲的瀚海部与敕勒部头上。
到那时草原各部本就存着的嫌隙怕是会彻底爆发 —— 同室操戈、祸水东引的局面,孟盏王子真的不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