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遥唇角浮上一抹嗤笑,“傅慎洲,从小你们就不喜欢我。六个嫡出的孩子,三个女儿,你们可曾正眼看过我?
陛下欲让我进宫,你们觉得我蠢笨愚钝,竟去跟陛下进言欲让傅知微替了我。
如今我被赐婚草原,我人还没走你就想让我为傅知微铺路,你配做我父亲吗?
还有傅映雪,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何让她做我的大丫鬟陪我进宫吗?
天底下怎会有你们这么偏心的父母,草原是个什么样的虎狼窝你们不清楚吗?
女人到了那样就如牲畜一般,怕是还没有牛马值钱,你身为我的父亲陛下的恩人选择了袖手旁观,你为傅家牺牲了我。
还有我母亲,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我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心疼到夜不能寐,可转过头来她告诉我要听话,要认命,要为我的兄弟姐妹着想,她说我一个人比不上他们五人之和。
呵,可真是我的好母亲啊。”
傅慎洲听懂了,“你是恨尚书府所有人,你在报复我和你母亲。”
原本他觉得傅知遥是在为傅母打抱不平,但听了傅知遥的话后傅慎洲觉得自己想歪了,这丫头跟谁都不亲,尤其她复述的那话,绝对是自己那个夫人会说的。
傅知遥:“我只恨你,恨我母亲,恨傅知微,还有傅知言那个蠢货,整日里只会跟你们撒娇,时不时对我指手画脚还嫌弃我憨笨害她在外人面前丢脸。”
傅慎洲越听越气,觉得自己这个二女儿心胸太狭隘,这副斤斤计较的模样定是随了她外祖董家,“你听听,你还不恨谁?”
“不恨我大哥二哥三弟,他们从未苛待我。”
话说到这份上了,傅慎洲索性破罐子破摔不介意丢脸了,他不敢打傅知遥便想痛痛快快的跟她吵一架,“你大哥没偏心你长姐吗?你三弟没同你三妹更亲吗?
只有你二哥算是一视同仁,那是他不屑于后宅之事,心思都在外面。
傅知遥,傅家没人喜欢你,因为你天生就是个坏种。”
傅知遥闻言眼神黯了几分,落在傅慎洲眼中就是自己占了上风。
他觉得自己终于扳回一局扬眉吐气一番,一时间唾沫横飞说的更来劲了,“你祖母早就同我讲你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还是她老人家眼光好,你就是个祸害,是傅家的耻辱。
你连自己的骨肉至亲都容不下,你这种心肠的毒妇就算进了宫也要落个被打入冷宫的下场。
傅知遥,在卫国有陛下撑腰我奈何你不得,我看到了草原谁还会护着你。
我不收你,自有天收你。”
傅知遥眼中瞒起凉意,“你如此说是在提醒我傅家没有值得我在意之人,傅慎洲,我若抗旨拉着傅家一起下地狱,你觉得如何?”
傅慎洲被吓得眉心直跳,却强撑着气势,“你敢?”
傅知遥:“我为何不敢?我下地狱,拉你们垫背。”
傅慎洲定了定心神,“陛下会为了你这个不孝女诛杀傅家满门吗?
我们充其量是受牵连,而你若抗旨,为给朝臣和天下百姓交代,陛下必杀你平民愤,揽人心。”
傅知遥心中泛起浓烈的愤怒与恨意,被送去和亲的是她,受磋磨的也是她,最后好名声都是顾明彻的。
上一世自她和亲后卫国人人称赞顾明彻爱民如子,为了天下百姓连未婚妻都可舍弃,他竟然还被评为一代贤君。
贤尼玛!
冠了个未婚妻的名头她就成他顾明彻的私人物品了?她的牺牲就被理所当然的挂于顾明彻名下了?
上一世宁国之人谈起昭宁公主少有敬仰,更多是玩味的笑容和下流的描述,他们嘴里的她是野王的榻上玩物,是草原贵族泄愤的工具,是奴颜婢膝忍辱偷生的奴仆,是没有气节不知廉耻的荡妇。
他们甚至觉得她该在两国止戈卫国强大后一根绳吊死自己来彰显卫国女子的高洁!
简直可笑。
更可恨!
幸而她上一世活得还不错,否则她必死不暝目,复生亦不暝目。可她过的好凭的是自己的本事,卫国百姓过的好靠的却是她的牺牲。
如今想想上一世的自己真蠢,心甘情愿为家族为卫国和亲。
不过就算不甘又能如何?
她一个没有金手指的穿越者能如何?
抵达草原的那一晚她不是没想过逃,和亲的职责她已尽到,到了草原的地界再逃了就不再是卫国的过错,反而能反咬萧破野一口。
可她逃得了吗?
她的父亲——傅慎洲居然给他下了药。
临行前的家乡酒里加了毒药,她内力尽失,茫茫草原中如何跑?若真落到坏人手里才是真的惨。
她时常在想,若上一世她未失去内力,她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
她可逃离,可重获自由,可来一场穿越前人们常说的说走就走的旅行。
她不缺钱,她有大把的时间,她身负很不错的武功,她可过一世畅快的日子,没车贷没房贷不用996,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可惜,这美梦被傅慎洲亲手毁了。
他是怕出岔子,他许是怕自己跑,许是怕自己不堪受辱悲愤之下伤人,无论他担心的是什么,他都剥夺了她反抗的能力,他为了傅家为了自己完全不顾她的死活。
和亲是奉君命,不可抗;
可下毒,是他自私凉薄至极,不配为父,不可饶恕。
可叹的是这一世她仍旧逃脱不掉和亲的命运,傅慎洲说的没错,她若抗旨很可能被顾明彻赐死,否则他无法对草原十部交代,对卫国臣民交代。
她不想死。
万一再也不能复生呢?
傅知遥闭了闭眼,“我会去和亲,你也不要欺人太甚。我去草原亦是九死一生,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
傅慎洲如今也冷静下来,这个节骨眼不能再意气用事,他不能再逼傅知遥,“你安生待嫁,我不会再找你麻烦。别想着搞什么小动作,否则我饶不了你。”
傅知遥懒得再理会这个道貌岸然的手下败将,只冷声道,“滚。”